“幕军师的住处当真别致。”
解言河畔,微风荡漾,水波横纹,小船轻摇,那人站在岸边搭建的旧木板上,星空落下细碎光影,发间玉箫淡淡光泽,温润如玉,如似光华。
那人浅笑,轻转莲灯,黄粉的温暖光芒照着酒意红颊,笑目一转,呼吸暂停,“如何?”
一瞬间原砚近乎以为他说的是他自己,如何?当是极品。
“有趣。”
齐幕岑飘上小船,挂上莲灯,怔怔看了几秒,“齐某二十年几近漂流,一船颠簸,就已足够。”
原砚不知如何回应,走近两步,感受到水汽的凉意,醒神明目,回头再看不远处人家灯火,光亮漫天,一片祥和。
“披上吧,夜间这么寒,也就能靠着年轻抵御了。”不知何时齐幕岑已经上了岸,双手展开白毛大氅,原砚接过直接披在身上,顿时暖和无比,“多谢。”
再看他,也是披着暖和的大氅,原砚似乎懂了他“靠年轻”御寒之说了。
齐幕岑见原砚盯着自己的大氅,笑道,“奔波多了,落了寒疾,虽不碍大事,平时还是要多多注意。”
原砚系紧丝带,感叹,“幕军师为华国奉献至此,该赏佳誉,区区军师,难以服众。”想那何二爷,吃喝玩乐,压榨百姓,多年无人揭发,而朝堂蛀虫又何止他一个。
齐幕岑闻言轻笑,佳誉?他在乎么?侧步望月,“满堂文武,说的通俗些,只知升官发财,哪管的别人辛苦劳命。”
这话不假,原砚人微言轻,不能在此豪言壮语,虽朝堂如何都与她无关,但置身处地细想却真是急需彻改,否则何止是官员的青天路,连这华国的命运都无从可知。
“齐某已是认命,齐小哥无需哀叹,倒是予廉巷拆除几近,不知齐大人如何安排?趁着天气不错,迅速搬出才好。”齐幕岑不经意间一转话题,眼眸瞧着对面人的神色,深不可测。
对于关乎自身的事,原砚向来警惕,眉头不可见的一皱,又恢复原样,轻轻以“家父自有打算就带过”,不打算深入细说。
原砚以为自己藏的好,可是在齐幕岑眼里全部了然,他不再探测,转着石哨,又是笑意满满。
“予廉巷,早该除了。”
原砚诧异的抬头望一眼齐幕岑,他正看着热闹街市,在街市那一方向,也是予廉巷。
予廉巷啊予廉巷,她心里低唤,这次真的要离开了么?
两人安静一会会,就在原砚要开口回去的时候,夜风猛然冷峻,嘶刮新枝,她不会武功,但也猜得出来了位厉害角色。
“既然来了,无需避让。”
倏地,两人面前几米处就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高大挺拔,不动如松,自他落地,风也贴服的安静下来。
原砚估摸着这是位私底下很重要的助手,也不知两人要说些什么,因着这齐幕岑今日对她出奇的好,怕他透露出什么秘密,强行拉着她入伙,赶紧要说离开。只不过还未开口,只听那齐幕岑说:“事情办好了?”
那黑衣人也不顾及外人,回应,“杂碎而已。”声音嘶哑,却是原砚极熟悉的,惊的她要说的话全堵在喉咙口。
“北边好办,南边还要多努力。”
“哼。”
两人说着“自以为”原砚不懂的话,却不知她是被这人惊的呆住了。
有人在场,还不宜细说,黑衣人不转身,起了内力就要离开,只听一直安静的原砚突然喊了一句,“你是?”
黑衣人不解的回头,就看到一脸震惊的原砚,定着表情,满眼泪意盈盈似坠,他嗤笑一声,毫不留念的离开。
“海棠,海棠。”原砚追了上去,可那脚步怎么抵得上轻功,几秒间就没了那人的身影,直到她跑不动,魔怔似的站在那。
身后齐幕岑睨着她不停喘着气的背影,笑眸变冷。
“那是三皇子。”原砚低叹,“对吧?”
夜里,唯府,齐幕岑刚回府就被战战兢兢的管家请去了大厅。
“如何?三皇子近来过闲了?”齐幕岑悠悠依在门边,凤目还望着升起头顶的娥眉月,一如往常的调侃,甚至没有对今天见面最后发生的事的好奇。
宗奕棠似冰刀刻过的面庞倒是不曾变暖,伸手倒了杯冷茶,顺力甩向门边人,齐幕岑懒洋洋接了过来,不过他可没有喝冷茶的习惯,隔空丢在桌上。
两人面不改色的过招,直吓得管家冷汗直冒。
齐幕岑先停下手,笑道,“三皇子精力充沛,管家不用担心,先去歇着吧。”
管家抬眼来回仰视两人,不等三皇子同意,擦擦汗快步下去了。
“本王的管家,居然更听你的话?”三皇子冷声嘲讽。
齐幕岑进来坐在最靠门的椅子上,毫不留情的回讽,“整个唯府都是我掌控的,何况一个小小管家。”那头,三皇子已经捏紧了杯沿,釉质花纹看不出还是否完整。
“今日军师好雅兴,陪完宴席还陪着齐家儿子看看风景。”
“话不用这么婉转,我自有想法,无需三皇子费神费力,就能讨得各种好处。”瞧着齐幕岑撇着嘴角邪气的笑容,哪还有对着原砚时的翩翩温柔。
屋外冷风呼呼刮起,呜咽悲戚,两人都对自己的能力满是信心,心中一片沉静,并不随外界飘荡。
宗奕棠不信一个普通少年有什么作用,能给予这个看似死沉的湖面惊起多大波浪,抑或,根本不在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他突然冷笑道,“莫不是军师看上了那少年吧?”他可是最厌恶那种关系了,想想就是龌龊。
“哈哈哈。”听到这话的齐幕岑突然放声大笑,笑的椅子都快往侧翻去,“三皇子好想法,虽说齐某不念男色,但若是上天之命,我自不会违背。”说完,起身回自己院子。
不懂齐幕岑的弦外之意,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个态度,宗奕棠眯了眯眼,他不喜欢越来越不受掌控的感觉,“你不好奇本王与他发生过什么?”
“哼”齐幕岑冷哼一声,“我若是想知道,自查的出。倒是三皇子,偏院还有个美人,您可别忘了去照顾照顾。”
宗奕棠敲了敲扶椅,面上阴翳更深。
第二天,外面嘈杂的马车轱辘声和人言喧哗早早惊醒了齐府内的众人,几个丫头探出头看着热闹,一脸羡慕,被婵娟咋呼呼给骂回去了。
对门一个侍郎家的丫鬟向来跟婵娟不和,正巧离着近听到了婵娟的话,眼咕噜一翻,大声说道,“哎,搬了这么久还没好,要不是新府在胜月胭脂边上,我才不愿累成这样呢。”旁边一起的丫鬟不懂画外音,应和着,“听说新院子又大又漂亮,呆了三年终于熬出头,不用被几个姐妹嘲笑了。”
婵娟大早上被吵了清梦,本来就心情极差,接连训了几个偷懒的下人,这下没憋住,直接冲到大门前,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冷笑,“胜月铺子旁边就是风雨林兮,想来真是个好地方啊。”
那丫鬟想着这生许都不再见了,尽管知道婵娟说是丫头,在府上待遇可比得上小姐,这会也壮着胆子泄了一直压抑的嫉妒之心,讥笑道,“我知道你们能搬出去就得烧香拜佛三天了,容你现在吃不到葡萄嫌它酸。记得啊,要是没找到好地方,来姐姐这,姐姐还能给你留个洗脚丫鬟的位子。”
外面搬来搬去的都是些奴才,平时粗口惯了,今天瞧着漂亮小丫鬟也骂人入流,顿时笑成一片。激的婵娟差点撸起袖子要去打架,幸好被一边的林婶训回来,只得哼哧哼哧往原砚院子走。
“少爷!都这会了你还在看风景。”
坐在海棠树上的原砚闻声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婵娟,不搭理也不改神色,继续眺望远处。
婵娟真是气无处撒,小靠山自昨晚被幕军师送回来就是这个模样,木头桩子样不回话,大靠山昨晚也不知去哪花酒去了,早朝完就回来睡大觉,府里上上下下能说上话的都一脸镇定,反观她紧张兮兮,仰天咆哮,“啊,行行行,你们厉害,你们都不住房子都不管吃饭的。”说完哼哧哼哧往自己屋子跑去。
原砚微微扭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