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也向白婆婆询问过天界的事,但白婆婆就是一个字都不提,说是白衍不让她多言。
后来还为白衍传过话,说着,既然离开了,就不要管那么多,安心的待在这隐逸峰。等个千把年过去,天界物是人非,所有事都成定局,到时候随我怎样都行。
后来,我也就没有再问过。
白衍几年都没来过,今天突然来,又行为举止如此怪异,难道?
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咬住微微颤抖的嘴唇。
双手紧紧握拳,努力让声音不颤抖:“天界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在这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管天界的事。还有你说的那天,我本来就是被强迫成婚的,与他行礼都是我的一个耻辱,我更不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至于纳兰岑笙,过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这个人是谁了,问他的情况有意义?”
白衍听到我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唇角一勾,“不想知道,我也就懒得跟你说了。我答应你,二宝我会好好照顾的,毕竟是我亲侄子的血脉。白婆婆依旧每天早上给你送一壶清露,你天天喝对你眼睛有好处,也许过个几百年,几千年,你眼睛就好了。但是其余时间,她也不会待在这山上了。”
我背对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应他,只是轻轻额首,他应该看到了。
不知站了多久,身心都有些麻木了,挺值背脊,头也不回的径直走进屋子,和衣躺到床上。
躺了很久很久……
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黑暗中又夹杂着一些冷清的白光。
看向窗外,清冷的月亮在天空中高高的挂着,二宝在的时候只觉得月亮代表着希望,看着月光越来越清晰,只觉得自己眼睛复原的希望越来越大,我想在二宝离开之前将他的面容紧紧记在脑中,记在心中。
从来到隐逸峰那天开始,直至二宝离开,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
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前,不想离开,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离开这里了,如果被纳兰岑笙发现,那自己和白衍所做的都会功亏一篑,自己也就失信于白衍了。
有了二宝后,只想好好珍惜与二宝一起生活的日子,有他的陪伴,这山巅的生活也不觉得无趣了。
就算是远远看着,都觉得满足了。
今夜是注定失眠了,整个山巅都不会有二宝的身影,也不会有二宝软糯的声音了,不会有人叫我娘亲了。
越回想,心里就觉得越空,越发感觉这山巅的夜是如此的冷,空,寂寥。
如果猜的没错,纳兰岑笙已经知道我在这儿了。
今天白衍突然那么反常的问我问题,还故意说错,应该就是在提醒我,纳兰岑笙当时也在场。
是他故意把纳兰岑笙带来的,还是纳兰岑笙自己偷偷跟这白衍来的?
又或者说白衍知道纳兰岑笙跟着他,特意不点破。就等着逼我说出那些话,想要让纳兰岑笙对我彻底死心?
想着今天的种种,二宝的离开,纳兰岑笙的到来,白衍的算计,心中第一次有了离开的念头。
罩了件披风,来到屋外,抬头看看头顶的月亮,这几乎是从凡间看到的几倍,仿佛触手可及,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却摸不到任何东西,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只觉得寒冷刺骨。
眺望屋子四周除了云就只是云,厚厚的一层云将整个山顶与下界完全隔绝了,我根本就猜不出这到底是哪,在这云巅之处,我一点法力都施不出来。
然而我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待在这山巅的孤单了,这是一种折磨,对心的凌迟。
终于,朝阳渐渐露出头。
一望无际的云不再是单纯的白色,而是闪着淡淡的金光。
现在是时候离开了,朝下看去,深不见底,这座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尽头。再不走,等下白婆婆来了,不仅会拖延时间,还会更麻烦了。
只是这山巅周围都是悬崖,该怎么下去,自己又使不出法力,难道直接纵身跳下去?
我只想离开这,还没想过直接自杀……
看到悬崖边上鲜绿的青草,突然想到自己真身是薄荷,在这山巅再无法力,但是变回真身还是可以的。
小心的站在悬崖边,看着脚下的厚云,只能心一横,和自己赌一把了!
“绿掩姑娘,你在悬崖边干嘛,那儿危险,快回来。”
白婆婆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我回头,白婆婆手上还拿着一壶清露,那抓住壶柄的手和脸上的表情显示她此时很焦急。
我淡然的朝她一笑,“我在这再也待不下去了,没有了二宝,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就是个地狱,与其在地狱待上几百年,几千年,我不如和自己赌一回。谢谢你这几年来对我母子的照顾,若是这次我能安然无恙,以后再见吧。”
说完轻轻一跃,跳下悬崖,在耳边被风声充盈之时,依稀听到白婆婆说了一句,你这次是真的选错了路啊,那边悬崖下是诛仙台,惩罚仙人的地方啊……
已经无暇去想白婆婆到底说了什么了,真身在空中急剧下降,全身刺痛,原以为真身能减少点伤害,去不曾想会这么痛。
看着青山绿林在眼前一幕幕倒退,感觉僵的快没知觉,我以为最痛也不过如此,着了地便会好起来。
然而坠落了很久,却久久没有落地,自己也不再是一株薄荷草,竟然忽然变回了人形,眼前也不再是绿林,白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雾,阴气十足,没有一点光,让人不由得觉得背脊发凉。
才刚进这不见五指的黑雾中,就觉得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被碾碎了,钻心的痛从全身各处传至心脏,都快不能呼吸了,也无力叫出声,唯有将嘴唇紧紧咬住,对口腔里充斥的血腥味也已经麻木了。
渐渐的,四肢似乎已经脱离自己,完全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无痛,无知觉,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脑中也渐渐一片黑暗,意识突然也有些恍惚。
有人在笑,女子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乳娘,爹爹今天要回来了,我们快点起来去接爹爹,好不好?”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抬起稚嫩的脸,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前为自己穿衣服的中年妇女。
风韵犹存的女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我们小知月最疼爹爹了,白婆婆这就给你穿衣服,快点起来去等爹爹回来。”
名叫知月的小女儿心满意足用力地点了点头。
穿好衣服,知月一溜烟的跑出房间,整个府中都看不到人影,白婆婆无奈的笑笑,这丫头肯定是去找白凝去了。
果然,此时知月正在右护法白炼的府外。
皱着眉头敲了敲禁闭的大门,果然没人理,哼,这白炼老头真小气,总不让下人给自己开门,就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来找白凝。
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来,跑到与白凝房间只有一墙之隔的小树林,捡起石头一个个的往里扔。
平日里闲的无聊就一个个的扔,直到白凝架着梯子爬上墙,可今天自己要拉着白凝去城墙之上接爹爹回来,所以扔的比较急。
不一会里面传出一声痛呼,紧接着高高院墙上露出一个小脑袋,呲牙咧嘴的看着知月,小手还在揉着脑袋瓜子。
“你今天是想把我砸死啊,扔这么急!说吧,今天又想把我带去哪儿玩?”
小姑娘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裙,梳着两个小辫子,晃头晃脑地坐在院墙上摆着小短腿,好不惬意。
“白凝,你快点下来,我要不是不会爬墙,哪会丢石头啊!我今天带你去城墙上,去接我爹爹,我好几月没看到爹爹了。今天爹爹回来,我一定要最先看到他。”
蓬头散发的知月一脸幸福,期待地看着墙头的白凝。
“我就不下来,你把我拉去,还不是因为私自上城墙要受处罚,你想拉我垫背。”白凝一脸鄙视地看着心里打着小九九的知月。
被说中心事的知月,一脸憋屈,小嘴却犟得很。
“哼,你就是胆小,你敢不去算了,我一个人去!”
说完还真哼哧的转身要走。
还没等白凝说话,墙内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小姐,你怎么又爬墙上去了,是不是左护法家的那个野丫头来找你了……”
还没等里面唠叨完,白凝迅速跳下院墙,拉着知月跑远了。
知月小人得志的看着白凝。
“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跟着我来了。”
听知月这么说,白凝嫌弃的甩开她的手,谁说我要和你一起去的,我只是在家无聊,出来玩玩而已,谁规定出来了就要跟你一起了,切,自作多情!
这时,知月真的急了,狗腿的上前拉住白凝的手,一脸无辜的盯着白凝。
白凝被她盯得发毛,得意的笑了笑,心里就想着,小样,还想逃出我的五指山,你还嫩着呢!
知月看她这欠揍的笑容就知道,这一招示软起效了,她答应一起去城墙了。
唉,虽然她知道做人要有骨气,但骨气这东西是在特殊场合下用的,现在没骨气,闯祸的话就有个同伙,能拉个垫背的和自己一起受罚也是值得的啦!
尤其是那个奸险的右护法白炼老头,总是想着法子针对自己家,要不是以前每次闯祸都有白凝陪着,自己只怕早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动不动就要找自己家麻烦,真是让人讨厌的老头子。
所以仔细想想,在白凝面前没骨气,还真是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