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路,你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你所能做的,就是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什么?你问我答案,看看我身上的伤痕,这世上的事,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叫杨叶,杨树的杨,叶子的叶。小时候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给我起这样的名字,父亲笑了笑,说是很有诗意,但是父亲没有想到,多年以后,我把这个很有诗意的名字硬生生的带出了一种杀气。
闹钟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拉起来,我一把抓过来,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
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急匆匆的跑到洗手间去洗漱。
五分钟后,当我收拾完一切,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感受着这温热的液体从喉咙中滑进胃里,混沌的脑子才慢慢变得清醒。
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打开电脑,点开那封最新的邮件,毫无疑问是昨天咨询公司最后的通牒:
“杨叶先生,很抱歉,你很优秀,简历也很完美,但是鉴于本公司优中选优的原则,很遗憾您没有被我们录取,祝您的生活愉快,谢谢!”
我基本是很平静的翻完了这个帖子,没错,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我很好的贯彻了“毕业就是失业”这一原则,这已经是我在网上第五十份简历了,掏出一根香烟给自己点上,恍惚间,看到QQ上阿娇灰色头像下的一行小字。
“有的说很辗转,有的说看命运。”
阿娇和我的关系很难说的清楚,小时候最好的玩伴,永远是默不作声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小跟班,像是我的影子,从来没有离开,却又从来没有抓住过,我们可以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说话,但是再见的时候,依旧平淡如故,没有半分的疏远和尴尬,一如当初那个阳光明媚在河畔的清晨。
像是一本藏在心底长长的日记,当我试图去打开的时候,却已经忘记了开锁的密码。
看了看她的空间,随手删去了访问记录,关了电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我翻开了阿娇的电话,随手拨了过去,就在电话还未接通的时候按下了挂断键,我应该给她打个电话吗,打了又能说些什么,寒暄吗?不,寒暄只是害怕会疏远,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寒暄,我想。
可是电话刚刚放下,阿娇的电话却打过来了,我刚刚接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阿娇带着哭腔的声音,“叶子,在吗?”
我当时很想玩笑话的说一句废话,我不在难道是鬼接的电话啊,但是觉得现在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便问道,“我在,怎么了?”
“叶子,他走了,我失恋了,我好难过。”
我的心猛地像是被大锤敲击了一样,感觉胸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的流失,强忍着镇定的对她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关系,一切有我在。”
她却哭的更狠了,“为什么这世界都是这么凉薄,我再也不相信爱了,这世上的男人也就这样吧。”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只听到手机里“嘟嘟”的忙音。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世上的男人,也就这样吗?
放下手机,我突然觉得心里好烦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爱她吗?我没经历过恋爱,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
印象里的阿娇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倔强但也固执的紧,我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想来,那一定是很绝望的心境了,在记忆里,我也从未见她哭过。
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发现除了无伤大雅的安慰,我似乎什么也做不了,想想,还是不必了。
拍了拍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拿起衣架上的黑色西装,没带手机,径直出了楼去。
母亲早已经起来了,我听见厨房一阵阵炒菜的声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这香气在肺里来回转了一圈,顿时就听见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
父亲是一名普通的工人,每天起早贪黑,母亲在家带着小妹,日子虽是平淡但也快乐,其实在大学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曾有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梦想,但是现实,哪有这么容易呢,我们每天都在各种说着现实的残酷,但当残酷真正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才发现当年堪称看破一切的心态简直就是个笑话。
每当这时候,父亲总是心平气和的对我说,“没关系,慢慢来。”
看着父亲渐渐斑白的双鬓,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哥哥,怎么了,不高兴吗?”七岁的小妹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跑过来怯生生的问道。
“没有啊。”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努力浮出一个最自然的笑容,“小妹乖,快去帮妈妈做饭。”
“好咧。”她眨了眨扑闪的大眼睛,蹦蹦跳跳的跑去了厨房。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曾几何时,还在羡慕小孩子的无忧无虑,但现在只想变得强大,强大到有一天可以认真的对那些我爱的人说,你放心,一切有我在!
随后,我听见门口钥匙的开门声,父亲回来了,我抬手看了看表,早上七点,父亲回来这么早,那么说明今天的工程并不顺利,清晨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照射进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那身影似乎瞬间就凝固成永恒。
就在这一刻,我有些恍惚,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我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里的一切钢铁牢笼和枷锁。
时间定在了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目的地是南京。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头脑简单且冲动的人,但是这座城市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都与我失去了所有的关系,是了,我努力,我坚持,我曾经是那么义无反顾的追求我的梦想和爱情,可是我却终究是一无所有,阿娇的措手不及的电话,就像是我喉咙中的一根刺,任凭我把一坛坛醋喝的呛出了眼泪,它也没有半分要软化的趋势。
就像站在天桥上看着城市的车水马龙,繁华如锦,但那面色匆匆的人们又何曾注意到这城市本身的孤独。
和父亲说出我要离开的时候,他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把面前那盘菜里的肉丝夹到我的碗里,小妹依偎在我的怀里,一晚无话。
吃罢晚饭,我独自上了楼回了房间,胡乱的塞了几件衣服装进旅行箱,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个未接电话,是阿娇打来的,对于阿娇,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去怎么处理,怨吧,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好怨的,毕竟我和她没有任何的约定,说爱吧,或许我根本就不懂得爱是什么。我没有回电话,只是给她发了个短信,“我明天要走了,去南京。”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关机,关灯上床睡觉。
这次南下我并不是一个人,听说邻居的一个孩子也要出门去南京,那个人比我大五岁,叫王军,听说这个王军也是在五年前初去南京闯天下,现在在一家成名的公司里工作,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穿着一身不菲的行头,也经常会来我们家,给小妹买一些南方流行的玩具,至于这个人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父亲听说我要去南京,便打听到王军正好也是最近出门,于是便希望我和他一起,说是路上多一个人也多一点照应,其实我做事习惯了一个人,并不指望别人照顾,也更没有要他提携的意思,但是父亲的一番苦心我也没有违逆,就随口答应了。
早晨起床的时候,看到我的旅行箱上面多了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厚厚的一沓,大约是两万块钱,不用想也知道是父亲留给我的,在我的印象中,我做什么事情,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父亲从来没有名面上说出支持或反对,但似乎他又从来没有真正的放任我一个人。我想,男人表达爱的方式,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但不得不说,这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感动,我抽出了一万放在了电脑桌上,把信封装进了兜里,出门的时候,我无意间瞥了一眼书架上的水果刀,我拿起来在手上比划了两下,又随手扔在了那里,这东西,即使我带着出得了门,也多半是带不进火车站。
想了想,我把桌上的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照了照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才提着旅行箱出了门。
都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最近寒潮来袭,这座北方的城市更是冷的一塌糊涂,简直可以直接授棉袄了,不过我身体素质向来还算不错,任凭秋风如刀,也觉的倒是可以忍受。踩着门前的冰碴子,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看见王军已经在那里对我微笑了,说实话,王军我不是第一次见,但是从来都是匆匆一瞥,现在近距离看他,忽然觉得他也蛮帅气的,戴着黑色的墨镜,古铜色的头发在晨风中飘逸,长款的黑色风衣向后斜斜扬起,看起来就跟黑客帝国的男主角一样。
听说这小子高中的时候因为打架进过几次局子,后来因为一个女生直接辍学了,随后就到社会上自己摸爬滚打,这些年在南京混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当然这些也都是听说而已,具体人家在那边做什么,也没有人去关心。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似乎长得帅气的男生大多都天生带着点邪性,不是整天忙着打架就是到处约会泡妞,基本上高中就直接狗带了,这就跟为什么职校和技校的美女一抓一大把,而到了真正高等大学掉个广告牌都能随便砸死一只恐龙一个道理。
当然,我还算是个例外。
“小杨,你来了。”王军看到我,热情的说道,我点点头算是回应,刚想走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旅行箱,我诧异的回过头,他这才笑着说道,“来吧,我帮你拿。”我点点头,却不经意的瞥见,他的手腕处有一道细小的刀疤。
我心底一惊,王军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刀伤?看着他披在风衣下的背影,隐隐之间有一种错觉,似乎,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并没有说出我心中的疑问,但是我却觉得,这次南下,一定会有一种不一样的经历,或许危险重重,但我不在乎,既然已经决定了走出这一步,就再也不会回头。
回首看了一眼在凌晨中渐渐模糊的老家,心中千般感慨,多年以后,我偶尔回想起来,这一刻,如果我回头,我的生活又该是如何的模样?
虽然刚过七点,但是车站早已是熙熙攘攘,阳光渐渐的升起来,王军去买早餐,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旅行箱上抽着烟,我看见不远处一对拥抱着的男女,旁边放着着大包小包,两人不时的小声交谈着什么,女孩轻轻抚摩着男孩的脸颊,洋溢着简单而单纯的快乐。
“小伙子,需要手机吗,最新款的苹果6s,来,你感受感受,系统很好,操作也很方便……”我转过头,看见一个背着皮包的中年人正把一款手机递到我的面前,看到我的目光,那男人更来劲了,“怎么样,最新的,最后一款了,我看你小伙子人也不错,两千块钱卖给你。”
“谢谢,不用了。”我没有伸手去接他的东西,看都没看他一眼,我知道这些人一般都是有组织性的,而且常常混迹在社会的最边缘打打擦边球,正手给你拿一个正品6s,但是你钱一送出去反手就给你个翻修机,什么,你不服?这车站里我几十号兄弟都在我问你服不服!
那男人还想说什么,突然从身后冲出来一个人,撞得我一个趔趄,随后我就看见王军急匆匆的从我身边跑过去,大声叫道,“小杨,快跑,进站!”
我回头,几个中年人气冲冲的朝着王军追去,听到他对我说话,那些人马上改变目标,朝着我冲过来,“妈的!”我骂了一声,一把推开面前的猥琐男,迅速的提着旅行箱跑向了进站口。
我一边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朝着身后看去,那些人显然是追了王军好远,现在体力渐渐有些不支,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脚下的动作仍然不敢放慢,跌跌撞撞的挤到了进站口,胡乱的掏出身份证和车票网台上一扔,盖了章,女服务员不满的瞟了我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下次记得排队!”我也没心思顾虑这些了,点了点头,拿着证件匆忙的跑了进去。
进站的那一瞬间,我抬头朝那对男女的方向看了一眼,男孩拎着箱子站在了进站口,女孩转身离开了,一边走一边用手抹眼泪,看着女孩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错觉,我似乎觉得那个人就是阿娇,她来这里和我告别。
可是我知道,她是不会来的,就像是那个影子,我也从来没有抓住过。
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把我从沉思里拉了出来,我这才想起身后的那群中年人,不由回头看去,只见那几个人正要冲进来,却被门口的保安硬生生的拦住了,想到他们可能是没有车票,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这一回头,正对上他们怨毒的目光,那几个人用方言大声的骂着什么,车站太吵,听得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应该是混账,王八蛋,杂*种之类的。
这时,已经有不少的人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面对他们的疑惑,我******也是一头的雾水,那怨毒的目光更是让我浑身不自在,那叫一个不共戴天,我也懒得理会,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妈的刚刚出门就遇上这等“好事”,看来和老王同行真他妈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王军,他面对这窗户站着,不过身上换了一件灰色的风衣,我走过去,触不及防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震,肩膀处的肌肉瞬间贲起,我心里一惊,几乎是本能的往后仰头,然后就感觉他的拳风从我的鼻梁上扫过去!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如果我的反应再慢上半拍,我敢保证这世上有一个完美的帅哥要陨落了。
王军转身的时候,我看了他眼里的凶狠和寒意,他看到我之后,立马松懈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柔和的笑意,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小杨,怎么是你啊,对不起,我以为是那些坏蛋追来了呢!”
我呆了一会儿,故作镇定的笑了笑,“王军哥,你吓我一跳。”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那个眼神我却无法忘记,凶狠,冷漠,那种眼神我曾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我们城市后街的一个杀猪匠。
在我外婆家,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几个大汉把那头黑母猪摁着,那个杀猪匠拿着一把七分长的窄刀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它的脖子里,殷红的血液哗哗的就像水龙头溅到他的脚上,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和刚刚王军的眼神非常相似!我记得当时父亲也在一旁,他抽着大烟袋,小声的说了一句,“杀了这么多年的畜生,身上也积攒了不少的杀气。”
对,就是这个词,那是杀气!听到这句话,我当时跑到卫生间吐了好久,想到这一切,我感觉我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王军的身上,居然有杀气!
“小杨,怎么了?”王军看我呆在原地,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真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哦,没事儿。”我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些疑问都说出来,也就假装被吓到了的样子,事实上是我确实被吓到了,随口就问道,“王军哥,那些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追你?”
“啊?”王军一时有些语塞,“你说的是那些追我的人吧?”
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但我知道他是在有意拖延时间,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如果说之前我只是多疑,那么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跟着这个王军,我得要多留个心。
“那些人啊,唉,说来话长。”王军挠了挠脑袋,“以前下南京的时候借了他们点钱,最近几年公司的经营效益也不怎么好,我赚来的只够补贴家用,也没有还钱,所以……”说到这里,王军摊开双手,无奈的笑了笑。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也不去追问,虽然他的话里漏洞百出,我也不想再纠结了,毕竟都已经认定是借口了,再去想这借口的破绽又有什么意义。
你见过哪个要债的不直接去你家,专门到车站来堵你,脑子有病吧!
“对了,小杨,你这次出来,你爸爸肯定给了你不少生活费吧,要不你先借我点,我去把钱还了,到时候南京去了,公司去了发了开年奖我就还你,你在南京那边没熟人吧,要不先到我们公司来,等混熟悉了,在自己出去闯。”
王军看着我,笑呵呵的说道,但这笑容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只大灰狼看着一只即将上钩的小红帽,我突然对这个人生出了无比的厌恶,我大学修的是中文系,辅修心理学,平常也喜欢看一些悬疑推理,虽然说书中的世界多多少少都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别忘了,一本书,无论是专业书籍还是小说都是对现实的映射!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会看眼神的话,见一面,你就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个人是阳光还是内向,是坚毅还是软弱,如果你懂微表情,微动作,你也你也能看出一个人是紧张还是焦虑,是在坦诚还是在撒谎,我不懂什么更深沉的心理知识,但我知道,最简单的,往往是最实用的!
如果是四年前,我也许不会注意到他眼神一闪而过的杀气,也学不会注意到他回答问题时的闪烁其词,可能我到现在还在把他当成一个邻家的大哥哥,但是现在,不,即使一切是我的推测错误,我也一定不会坦诚。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一个朋友对我说过,小心一点,总是没错,越小心,游戏结束了你存活的几率就越大!
不是我杨叶疑神疑鬼,想当年我也是天真无邪心无城府的美少年,自从高中那次被我最好的兄弟骗的差点没去把自己卖了又帮他数钱,我才发现,这世上的很多道理,本来就是说不清的。
听到王军的话,我摸了摸身上的钱包,一边苦着脸说到,“没有,你知道的,我们家本来就不富裕,我爸又整天骂我不成器,我说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吵起来,我爸也不管我,就甩给我一千块钱,让我活着回来就行,这些钱也不够你还,你还是等下次回来一次还清了吧。”
我把钱包翻了翻,里面就只有一千块钱,我的身份证件银行卡还有剩余的九千全都款在了腰间的小皮包里,我看到王军有些失望的眼神,他刚想开口,我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去等车吧!”
“好吧。”王军哭丧着脸,我拎着旅行箱走在前面,眼角看了看窗户的玻璃,撇了一眼身后王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