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神童子,你这想法太简单了,这济州城布满五庄观的眼线,加上那济州牧那颜震海又对小姐的身份了如指掌,这趟行程无疑是龙潭虎穴……”
灰衫老妪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走了出来,沉声道:“再者,那颜震海身边高手无数,济州城四大总管之中就有两位道术高手,一位剑术无双的剑道高手,只是一直不为人所知,加上铁衣卫中大批的技击高手,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老婆子,你别只知道涨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小小一个济州府,能出什么厉害人物,‘不入阴神不登真’,道术不修成阴神级数,根本不算入流!”
那侏儒童子扯了扯嘴角,道:“莫怪我小瞧天下人,只是迈入阴神这一境界,才是步入道术修行的第一步,没有这个级数,终究只是红尘裸虫。”
古人将世间万物分为五虫,即鳞虫、羽虫、毛虫、介虫、裸虫。凡人,皆无羽毛鳞甲蔽身,所以被视为裸虫。
修道士之中有一类人,持有选民意识,认为持有修习道术资格的人,是天生的修行者种子,更有甚者,本身就资质非凡,又是长生苗裔,只要修行就能成就金丹。
但凡人不行,天生就低人一等,是裸虫众生,根本没有资格去修行,只是地上蝼蚁一样。
更重要的,有些修道士认为,修行悟道一定要斩灭凡情,修道士眼中只有天道,不能为外物所动。
这是“仙”与“凡”之别,仿佛仙就应该高高在上,是凡人则是如同虫子一样在地上爬动。
沙神童子,也就是沙葬卿毫无疑问,就是抱持这样想法的修道士。
“而且这趟行程为了确保不出意外,还特意从兽葬卿的凶兽营中调来十一位狰兽尉,有这批从六品的技击高手护卫,还有什么好怕的。”
沙神童子道出他们这一行人中有十一位从六品技击术高手做护卫,从六品,就是触及玄关秘锁的武道层次,无论是修习剑术,还是技击术,这一关都是一大门槛,武者在从六品的境界快要触碰这一领域,一旦贯通玄关秘锁,就能解开人体桎梏,突破人力之极限,抵达一种极致的层次。
剑术修行也是一样,不做到“气剑一如”,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剑道高人。
例如陆子敬,他虽然有通幽境界剑术高手才能凝聚的剑意,但他的修为远远不够,一身高超的剑术手段,也发挥不出来,他的身体并没有办法做到气凝神聚,挥剑如雷霆收发,迅捷灵动的地步。
兽葬卿是摩云岭控鹤宫的一代奇人,他不仅是道术高手,更精通排兵行阵,**豢兵。
他庇下的凶兽营号称八百神兵,分成狰兽尉与狞兽将两部,和称狰、狞二部。
狰兽尉是清一色的从六品高手,兽葬卿可以施展一种秘法,强制将一个人的修为提升到从六品的境界。
这豢兵之术,来历久远,自上古传承至今,有独到之处。沙神童子如此自信,也很正常,一批从六品高手组成的强力护卫,足以横扫一列铁骑军。
技击术能修炼到从六品的层次,放之四海都是一流高手的级数,因为再往上的小先天境界,就没有走出下一步的可能了。
凡俗五境,就是一道天堑鸿沟,没有逾越的可能。
“好了,两位长老也别吵了,”那名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露出一丝笑容,她身穿一袭短襦,外罩外罩一层薄翼纱,举手投足都袅娜至极,却总不使人觉得矫揉做作,反而风雅十足,充斥一种高不可言的格调。
“祖家贵为济州的商贾龙头,举办拍买会这等盛世,我等怎能不共攘盛况了……”
“那情报应当无误,那圣器祭物肯定会出现,那颜震海等人,还不知道我们的真实目地,不过他们的算盘也算打的精明,坐而待网,等我们自己踏入陷阱,呵呵,就是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了。”
老妪长吁一口气,坦言道:“我们借天理教这步暗棋,放出大量烟幕,蒙蔽敌机。对方也不是简单人物,自然会咎而不舍的追查下来,在我等踏入济州城的这一刻起,这场战役就已然开始了……”
沙神童子冷笑一声道:“五庄观多年以来,一直猎杀我明尊教的弟子,这次也是大好机会,让他们知道得罪我们控鹤宫,会是什么后果。”
“即来之,则安之,我们只需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好了。”
蒙着白纱的女子嘴角含笑,不在多话,而这艘悬挂着印有“云梨”二字的大旗的画舫正往河道的更深处驶去。
………………
夜幕渐深,月色冼练。
琉璃坊,济州城排名第一的风月场所,在济州城诸多的勾栏之中,也是以奢华和气派闻名。
不过这坊中多是清倌人,买艺不买身,格调颇高,来往的客人,多以喝花酒,谈论风月为主。邀几位清倌人吹拉弹唱,聊以助兴,谈风花雪月,是高雅之举,操弄皮肉买卖,反而不美。
陆子敬一进入这琉璃坊,首先见到的不是他物,而是一座红漆藻金的大戏台。
台顶垂着织锦幔,铺着一绸红毯,忽尔一霎那,云板响起,锣鼓声阵阵催起,犹如边塞号角,又有胡琴咽哑,一出大戏正巧开幕。
那台上一个旦角咿咿呀呀唱起戏文,写的是南北朝时雒皇后凤驾亲征的故事。
“云梨班的《雒皇后》可是一绝,连大西蜀国的大富商漆雕老狐都赞不绝口……”几位宾客站在台下,评头论足起来。
陆子敬也欣赏了一下这场戏,嘴角噙起一丝笑容,寻思着怎么去后台找人。
也就在这个关头,突然传来一个令人厌烦的声音。
“哟,这不是陆子敬陆兄吗?看来你总算来了!”
宋东樵,还有一个束着金冠的公子领着一大群人缓步从朱红台阶上走了下来。
“宋兄好,这几位是……”
陆子敬还是做出客气的模样,微微抱拳。
“我来给陆兄介绍一下,这位正是祖兄,祖家的大少爷,想必济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东樵宛如狗腿子一样躬着身子跟他介绍身后的祖家大少祖天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陆子敬敏锐嗅出一种味道。
“久仰久仰!”
陆子敬还是要扮演他的角色,连忙抱拳施礼。
“不敢,陆兄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我们在二楼排开了宴席,陆兄一同上去共饮一杯……”
那祖天德面如冠玉,天生一副好皮囊,他打开一张描金边折扇,故作潇洒的开口:“上面还有几位朋友,不说认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