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上课铃响,双方已打成四十六比四十六平。谁都没有错过决定胜负最后一球的意思,走廊上趴满观看球赛的人,连任课老师也被这跌宕起伏精彩绝伦的斗牛吸引。
坚决不能逆袭反杀,蓝金明满头大汗,另外三个人也跟刚从水里洗过一样。山鸡发球,蓝金明得球后往篮板下冲,突然将球回传,山鸡捡个空档。若是平时,蓝金明绝不会把这种绝杀的表现机会让给他人,目前赢了最重要,不管是谁投进这一球便可以宣告胜利了。篮球以一个绝佳的抛物线飞向山鸡,落点刚好,山鸡所在的位置也极佳,蓝金明得意地扬起嘴角。
山鸡投球,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平地而起,居然空中抢断,蓝金明定睛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米五不到的项小宇飞身接住离地一丈多高的篮球。项小宇得球后飞奔上篮抱膝翻滚,完美大灌篮绝杀!全校惊呼。
唐尔东抱头震惊道:“怪胎!”
范中华淡淡说:“看来香烟我俩谁都得不到了。”双手插兜走开。
蓝金明瘫倒在地,崩溃自语:“我怎么会输给这种人……”
王奥运跟项小宇击掌:“perfect!”
项小宇说:“谢谢你。”
“不错嘛。”体育老师高健将出现在毛自荐身后:“被毛老师俘获芳心的男人果然不赖。”
“要死啦。”毛自荐嚷嚷:“跟个鬼似得突然冒出来,人吓人吓死人晓得伐。”
高老师竖起阿迪T恤领子,“这小子就是上次百米跑赢我种子选手的家伙啊,我还一直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呢。毛老师,我跟你求个情,这人我要了。”
“跟我求什么情。”毛自荐纳闷,高健将说:“毛老师,现在像这种敢爱敢恨的热血男儿可不多了,您一句话就决定他前程。对了,叫什么来着?”
“项小宇。”毛老师微笑道。
“好,项小宇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毛孩子,在他这个年纪冲动犯错可以教导的嘛,咱们老师不就正是干这个的。你也几十岁老大不小了,何必跟孩子一般见识。”“嘿。”毛自荐瞅着高健将不对劲儿,“怎么说得好像受害者倒成了项小宇啊。”
“不是。”高健将摊手说:“我是真心喜欢项小宇,多好的人才啊,指不定被我这伯乐发现千里马,发掘出来以后进入国家队参加奥运会拿块奖牌什么的,说出去也是从八中毛自荐班上走出去的学生,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油嘴滑舌。”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蛮得意。
高健将继续戴高帽,“您呐,跟教导主任声量商量,把项小宇开除学籍的处分给抹了,就说你不追究了,显得多有胸怀多大度。”
毛自荐道:“你老高是从来不说好话的人,好吧,看在你面子上。”
高健将笑道:“毛老师明智。”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教导主任被毛自荐红口白牙一顿说,不再提开除项小宇,替而代之的是项小宇必须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儿念检查。对项小宇来说,已是莫大的宽容。千恩万谢从教导处出来,跟笔仙商量批斗大会的事儿。项小宇说:“态度要诚恳,认错要深刻,也太笼统了,到底要怎么弄。”
笔仙说:“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念检查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没人在意你在上面讲什么。每年有那么多犯错误记处分的学生上榜,你能说出其中三个人的名字来吗?”
“蓝金明……”项小宇想了想:“没有了。”
“我说吧,除非你是那种特别出类拔萃的捣蛋王,等风声过去后,将很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不断会有新人上位,接班人甚至比你更石破天惊。到那时,人们自然将目光转移到别人身上,然后还有后辈居上,时代更替沧桑故人。人类喜新厌旧太正常不过,跟明星炒作一个道理,你不搞点标新立异的东西,没人对陈年旧事感兴趣。”项小宇若有所悟。
上次面对这么多人站在礼台上还是在学前班“六一儿童节”,那时候的项小宇涂了腮红口红,眉心间点着美人痣,伴随着《春天在哪里》歌曲悠扬在舞台上乱七八糟的雀跃蹦跳,你都不知道穿着裙子紧身裤的项小宇有多好笑。如今若是追问他当年扮女生的事,项小宇铁定不能承认,可惜九十年代照相机和摄影机还未普及,没有留下影视资料,唯一的方法只能从当事人之一的项妈妈嘴里了解当时情形。项妈妈对这事儿记忆犹新,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带女儿。项妈妈说:“给他穿紧身裤的就吵吵着迟到了,赶不上演出被老师骂。小时候大糊胖啊,小肥腿儿跟藕节似的,穿紧身裤费老劲。项小宇跟朵花儿一样招摇过市,街坊邻居觉得好玩逗他,直夸大糊漂亮,大糊不懂事,心里美啊,压根儿不知道是拿他开涮寻开心呢。我这辈子遗憾没养个女儿,那天看到我们家大糊穿着花裙子眼前晃荡,心里也满足了,哈哈哈。”
课间操时间,校方专门集合队伍开校风校级整顿会。会上教导主任总结近期学校成就不足,谁谁谁拾金不昧获得社会表扬信啦;谁谁谁获得市里举办的诗歌朗诵比赛一等奖啦;哪个班自习课堂纪律糟糕透了;哪个班区域卫生不达标了云云。林林总总毁誉参半说了一大堆,又指出下一步奋斗目标,誓师期末中考重点高中前三甲啦,“拼搏一分干掉千人”啦,挥舞着激昂的拳头带动师生喊了几遍懒洋洋的口号。再次重申强调纪律风貌必须坚持不懈一如既往,点名项小宇当典型不断用影响恶劣、品行不端、思想不正等字眼不留情面地狠很批评一通,最后才让角落里站麻了腿的项小宇上前念检讨。
项小宇理板正校服,来到主席台前照着稿子念:“尊敬的老师们,敬爱的同学们……”“啾!——”音响猛然传出尖利刺耳的声响,所有人赶紧捂住耳朵。
教导主任指使高健将查看,捣鼓半天没查出毛病在哪儿,只好拔掉电源。教导主任把项小宇赶下台,“滚下去,把你的检查贴在公告栏上公示三天。”项小宇暗喜不已。
项小宇拍了拍口袋,“大人,是不是您做的?”
笔仙说:“本尊只不过嫌音响太吵,搅得我睡不好觉。”
项小宇笑道:“谢谢您。”
午餐铃响,同学们潮水一般争先恐后涌向食堂。王奥运把饭盒夹在腋下,手插兜弓着背漫不经心悠悠地走。黄鹂娟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过,王奥运不动声色依旧拖沓着脚步。走在前面的黄鹂娟跺脚停下,等王奥运慢吞吞超过她。黄鹂娟跨一步追上来和他并排道:“王奥运,你就这么无视我吗?”
王奥运不温不火说:“你有什么事。”
黄鹂娟咧嘴笑,“看不出来,你挺会打篮球的嘛,你灌篮真帅。”“灌篮的是项小宇。”王奥运纠正道。
黄鹂娟尴尬道:“无所谓啦,反正你打球也超帅的。”
王奥运不以为然说:“你以为王奥运是白叫的么,我爸一心想把我锻炼成运动员,从小训练我打球。我也很喜欢篮球,不过当爱好成为一种每天需定额完成任务的时候,篮球变成负担,所以我就不学了,还跟我爸大吵一架。”
“有这种事?”黄鹂娟眼中熠熠闪耀,“原来你还是个有故事的男人。”王奥运道:“渐渐长大后我爸跑不过逮不着我,就无法强迫我去训练,我现在自由了,却无法再将篮球作为一种爱好。”
黄鹂娟咬咬嘴唇说:“不打球了,周末你都干什么啊,正巧我明天有空。”黄鹂娟说完红着脸低下头拨弄手指。
“睡觉。”王奥运不假思索地说。
“讨厌!”黄鹂娟捂着脸跑开了,留下王奥运莫名其妙。
花鬼进屋,里面光线昏暗,只隐约能辨识出大肚腩大司马、三姐和把玩着芝宝打火机的蛭,花鬼道:“他赢了。”
“赢了?”蛭觉得不可思议,“蚂蚁扳倒大象?”
花鬼确定道:“大逆转,最后一球绝杀,咿呀,是我之前小看了这小子。”大司马道:“勿以貌取人,所以说上面怎么安排自有上面的道理。”
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有点意思,继续监视。”
众人领命,“是,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