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抱着矿泉水瓶漱口,哇啦啦呸出来说:“这时候你应该在学校里上课,怎么跑到这胖子家打游戏来了?”项小宇说:“禽流感病毒复发,校区全面消毒学校下午停课。”“比起过去瘟疫禽流感算小儿科,仅道光年间大疫三次,次次人口折损不可计数,灭门绝户屡见不鲜,瘟疫无时无刻伴随着人类文明进程。”笔仙说。
项小宇问:“你是神仙,为何见死不救。”
“人类的罪积攒到一定程度必须付出代价,他们必须承担自己所犯下的罪恶。生命往复,自然平衡,阴阳交替,天数天命。”这种人往往都有一套将自己置身事外的说辞,项小宇心里鄙夷不便明示,只是说:“不太懂。”
“说点你懂的。”笔仙指着赵福娃,“小胖子看到了本尊真身,你违背了契约上的第二条。”项小宇不服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您自己跑出来给胖福瞧见的。”“无论如何,本尊的身份已暴露。”笔仙说。
项小宇啧了一声,突然想到问题关键点,“大人您该不是怕猫吧。”
“什……什么话。”笔仙唯唯诺诺,“本尊乃上神大仙,岂有害怕凡物之理?”
项小宇坏笑,“阿贵。”呼唤花狸猫。
“等等等等。”笔仙扶额道:“住口休叫,本尊对猫过敏。”
“还狡辩,分明就是怕。”项小宇耸耸肩,“这不能怪我,是大人您被阿贵搅慌了神,自己沉不住气冒出头来,又吓晕我朋友。”笔仙说:“这胖子心理素质差你一大截,只长肥肉不长胆子。”项小宇取笑道:“哈哈,十步笑百步,差不多。”
笔仙抡眼睛,“本尊忌惮猫之事无需再提,这一条要加到契约上,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涉及的禁忌。”
“不再提。”项小宇憋住笑,心里得意:一物降一物,也有你怕的时候。项小宇说:“和杜蕾斯一样,大人只需消除胖福记忆,不就万事大吉了。”笔仙道:“我现在虚弱的很,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这房间充斥着猫的味道绕乱我心神,无法集中精力发功施法。待我恢复过来也过了消除记忆的最佳时间段,唯一的办法就是信任你的朋友了。”
“您的意思是把一切都告知赵福娃。”项小宇不确信地说。
“你这朋友靠得住么。”多少有些不放心。
“什么话,必须靠得住。”项小宇喜道:“您不知道独自一个人守着个天大的秘密有多累。”
笔仙说:“把他弄醒看他反应,实在不行就杀了他。”
“啊?”项小宇以为自己听错了,细一想笔仙游离于社会边缘是个非人类,常人世界的法律根本约束不了他。换句话说,笔仙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笔仙将瓶中水浇到赵福娃仰着的脸上,水顺着鼻腔淌进去一路蜿蜒往内,赵福娃感到鼻子一辣呛个喷嚏,胖福呜嗷嗷吼几回,才算把出窍元神拉回归位。赵福娃拧了把鼻涕说:“小鱼儿我跟你讲,刚刚我做了一个超级真实的梦,我梦见一只会讲话的老鼠……”话音未落赵福娃注意到双臂抱胸立在项小宇肩头的笔仙大人,身体立马像筛糠止不住抖起来,“就……就是这东西……”
笔仙咧嘴道:“居然拿鼠辈与本尊相提并论,你这凡夫俗子,见到本仙还不速速膜拜。”赵福娃立马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也不知是听话还是怕的腿软。
项小宇说:“莫慌莫慌。”
赵福娃堆在地上问:“你们认识。”
项小宇点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笔仙大人,神仙。”
赵福娃还在犯迷糊,“神仙?”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项小宇说:“是神仙,这就是最近我老躲着你的原因。”“哦,原来你和神仙玩儿去了,小鱼儿你不仗义。”“不是我不仗义,你想想大家要是知道我认识个神仙岂不乱了套,把你都能吓成那样是不是?”“有道理,这事项爸爸和阿姨知道不。”项小宇摇头,“只有你我知道。”赵福娃笑道:“果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鼓起勇气看了看笔仙,说:“我可以摸摸吗?”
“不可以!”笔仙义正言辞道:“本尊怎可亵玩?!”
赵福娃缩回手,“小神仙脾气还挺大。”
笔仙对项小宇说:“你得教教他规矩,没大没小。”
“笔仙大人年长我们好几百岁,是老前辈。”项小宇说。
赵福娃坐直身子给笔仙磕个响头,“笔仙大爷。”项小宇连忙阻止,“用不着行此大礼,又不是正月给你爷爷拜年。”
笔仙冷眼道:“今时不同往日,前朝礼数不必讲。”“好。”赵福娃嘿嘿笑。
笔仙鄙夷道:“你朋友像个傻子,能守的住秘密?”
“能。”赵福娃冲天竖指抢着说:“我赵福娃发誓,要是透露出半个字,天打五雷轰!”“行行行,够了够了。”笔仙说:“你也在契约上画个押。”
赵福娃挽袖子:“来!”在契约书上摁下拇指印。回过头又问:“违约了会怎样。”项小宇说:“变草爬虫。”赵福娃一颤。
笔仙把契约卷好:“项小宇,你可以跟胖子商量一下合作帮忙克隆体打掩护的事儿了。”
赵福娃觉得新鲜,“听上去你们有不得了的计划,在下很乐意随时为组织献身。”阿贵从胖福腋下拱出头虎视眈眈看着笔仙,发出阵阵低嗥。
笔仙神情紧张,“本尊倦乏,先去歇着了。”掀开笔筒盖儿钻进去。
赵福娃安抚着阿贵说:“好玩儿,真有你的小鱼儿。”
项小宇说:“以后我再来你家让阿贵躲远些,笔仙大人对猫过敏。”
“滚。”赵福娃把猫轰远说:“往我脸上泼的水杂有股花生酱味。”
项小宇失笑,“你打的喷嚏里还有巧克力、辣条、跳跳糖、山楂卷味儿呢。”
赵福娃的妈妈把空纸箱子踩扁了码成垛,麻绳捆了招呼老赵帮忙抬。赵德柱腆着大肚子安然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阿贵蜷缩在一只拖鞋上听着摇椅吱呀吱呀惨叫眯眼睛,听到福娃他妈使唤,手上的蒲扇和屁股底下的椅子都不摇了,赵德柱歪脖子打呼。马新翠一个扫堂腿把赵德柱勾着的腿踢直,“让你装睡,大清早哪儿来的瞌睡,起来干活。”装聋作哑不好使,赵德柱把猫赶开套上拖鞋,拽一把卷起来白背心遮住白花花的肚子提提大裤衩,懒洋洋起身拿扇子扫水果上贪甜的苍蝇。
“赵叔叔早,马阿姨早!”项小宇跳下单车。
马新翠笑着说:“小宇来了啊,福娃在屋里头呢,你去吧。”
“哎。”项小宇轻车熟路绕过水果摊往里走。
赵德柱说:“小宇,叔叔跟你讲一下人生呗。”
马新翠白了一眼,“就你小学文凭没毕业还给人家讲人生,少用心眼偷奸耍滑。”“命苦啊。”赵德柱只好老老实实搬纸壳箱。
不一会儿项小宇和赵福娃一起出门来,项小宇朝赵叔叔、马阿姨毕恭毕敬鞠躬:“你们辛苦,我们上学去了。”
受此大礼,马新翠不好意思说:“小宇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赵德柱附和道:“可不是,现在的孩子还有几个懂祖宗留下来的老规矩。”
马新翠说:“小宇啊,你天天来叫福娃上学,他就再也不会迟到了。还是你俩好,我捶三遍屁股也叫不醒他。”
项小宇又鞠了一躬,“我知道了。”
“哎呦呦。”马新翠摆手道:“受不起受不起,赶快上学去吧。”
赵德柱擒着茶壶说:“项小宇,记得明天过来时带十根热乎油条,我给你钱。”
项小宇回过头再鞠躬,“您放心,我记得。”
马新翠看项小宇和赵福娃骑车渐远的背影埋怨赵德柱:“多好的孩子啊,还要麻烦人家。”
赵德柱往嘴里灌水,“麻烦啥,顺带的事儿。”
马新翠夺下茶壶,“脏不脏?”
“不脏。”
“我是说你嘴脏。”把洋瓷缸子塞给一脸凌乱的赵德柱。
“嗡嗡嗡。”项小宇僵着脖子摇头晃脑,赵福娃从后拍他一下,提醒道:“喂,小心别露馅。”自己跟着紧张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