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怕我。
怕我祸乱他的子民,可他自己又无能为力。
所以他深邃的瞳孔里盛满了怒火,却还是让我们走了。
马车的轱辘压过宫里长长的街道,竹九握着我的手,握到流汗。
我说,竹九、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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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家时,我赶在竹九前头进了屋,桌榻饰架上细细一层灰,矮桌上我画的那幅画纸页已经泛黄,我仿佛觉得过去了好多年。
素手折好,我把那纸张藏进了袖口里。
日子还是那样过,一天比一天熟悉,恍若余生就应该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
竹九还带我去定制了新衣裳,给我量身型的大婶哈哈笑,对着竹九说:“公子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小媳妇这镇子上可不好找。”
竹九似乎很赞同,还和那大婶交谈起来。
大婶说:“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我抿唇一笑,回头正欲嗔竹九两声,那一回眸,我发觉他正微笑看着我,清澈的瞳孔里,映着我发笑的影子。
这样多好,多想就这样看着你,看着你眼睛里有我的影子,看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可是我没忘,佛说过的。
人妖殊途。
发根里长出了白发,一根一根,苍白的使我束手无策,有些地方的皮肉自发的破裂,我用灵力修复,第二天又裂开。
我在铜镜前反复的照,照着照着我就哭了。
歇斯底里的哭泣,我惨笑,嘶吼,把铜镜砸的四分五裂。
竹九,我该走了,我该回忘川了。
竹九急切的跑过来,慌张的问:“轻尘!你怎的了?可是摔着东西了?可有受伤?”
我猛抬头,抚摸着自己的脸,哭喊道:“竹九!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一边忙跑过去,抵紧我的房门。
脚步声双双停在门边,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
竹九轻声说:“好,那我不过去。我就在这里,你别怕。”
眼泪嗒嗒的留,滴到地板上,我倚着门身子慢慢滑下,抱膝坐在地上。
我放大了声音哭,哽咽抽泣。
竹九倚门坐下,在那头唤我的名字,他叫“轻尘,轻尘......”
一遍又一遍。
我也不知哭了多久,我说:“竹九,我要回去了,明日便走。”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唤我,轻尘,轻尘,却是一声比一声小。
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我听到门轻轻开的声音,清茶香的男子温柔的将我抱起,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我醒来时是在榻上,窗外寒风呼啸,叫嚣着,撞击窗门。
我裹了外袍去看天,漆黑一片,寒风扑面。仿佛这就是我的将来。
我才开房门便看到竹九房里还亮着灯。
我想起我下午说的话,犹豫再三,还是朝他的房里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