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无法理解这种转变,就因为被抛,立马从清纯玉女变成放荡女。掐手一算,惊出一身冷汗,按这种演算法则,我不知为社会贡献了多少坏女人。我曾问过文静,说如果哪天我不要你了,你会怎么办?文静的回答很绝:我会杀你了。
搜光我身上的钱,丽丽气急败坏地把我轰出房间。我说,丽丽,你这是抢劫。那光头给了我一脚,喝:“滚吧!”丽丽在后面嘶喊:“王八蛋,我告诉你,你这是强迫!”我最终还是没敢报警,和丽丽一样,我害怕阳光,如社会里的一个渣滓,只有在夜幕中才能找到归宿。
房间门“砰”地关了起来,我不知那里面又将上演什么,一个光头一个黄毛还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崩,疯笑,怒笑,冷笑,都不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笑。上车,我把车门摔得直响,如炸雷一般在这深邃的夜晚越传越远。
我不喜欢这辆车,从买回来的第一天就不喜欢,有时甚至有种把它砸掉的冲动。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于风。躺在车上,透过玻璃,我仰望星空,夜幕中繁星密布,闪烁无序,脑海里竟浮现出了小时候的场景。
那时,我还小,老妈总喜欢带我去草坪看星星。我开心地望着星空说,妈妈,我长大要当宇航员。老妈说为什么呀。我说,宇航员可以摘星星。妈妈就笑,说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摘到星星的。小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可永远也回不去了,二十三岁的我突然发现自己连想要的星星是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想抽烟,想得厉害。痞子蛋常说,香烟一点,眼睛一闭,双腿一蹬,啥烦心事都没了。我说,闭眼蹬腿不是死人吗?痞子蛋就笑,说这世界只有死人没烦恼。我踢开车门,径直来到一烟摊前:“老板,来包软中华。”
卖烟的是个老头,蜷缩在军大衣里冷得发抖,哆嗦着掏出一包软中华,老声老气:“八十。”我摸光口袋,却没掏出一分钱:“靠,丽丽你给我等着。”老头拿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我没钱。我一把扯下腕上的劳力士,抓起烟就走人。
点上烟,我连抽几口,却什么味都没有,一把扔掉。这世道,越高档的东西越没味,抽中华就像吸空气。我回到烟摊,问:“你这什么烟最烈?”
老头掏出一包红梅,我抓起就走人,老头一把按住:“你还没给钱。”我说,那手表三万多。老头摇了摇头,叹:“这世道,唉,不抽中华抽红梅。”
抽着红梅,我呛得眼泪直流,却越发觉得过瘾,连抽了三支,直到脑袋发晕四肢发软鼻涕乱流。痞子蛋常说我不会享受,放着好东西不用。我说谁不会用。他说你呀,文静那么好。
痞子蛋和我说过一故事。他说,一男生和一女生谈起了恋爱,两人同班,都还是高一的小屁孩。女生说这是她的初恋,也将是她唯一的爱情,男生总是笑,说会一辈子爱她。后来,女生没考上大学,男生考上了。分别的那个晚上,女生哭着问男生会不会不爱她,男生说不会。后来,女生去了GD打工,流水线,每月八百,都寄给了家里贫困的男生。女生总喜欢打电话给男生,说要吃好点注意营养,穿好点别像个叫花子,男生很听话,大把大把地花女生的钱,用来泡妞。再后来,男生自己会挣钱,开始嫌弃女生,不要女生的钱,恶狠狠地说两人不合适。最后,女生自杀了,割脉,死之前给男生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爱他,这一生都只爱他一个。
痞子蛋说这故事总是很沉重。我则笑,说这故事像小说,连情节都差不多。痞子蛋说,这不是小说,是真的。我说,那男生不会是你吧?痞子蛋点了点头,眼里闪着泪花:是的,那男生就是我,混蛋一个。
段纯良曾写过一首诗,叫《珍惜》,刊在校刊封面,有点模仿徐志摩。轻轻地,你走了,带着满脸泪花,抹一抹眼泪,不留下一个身影;轻轻地,你走了,带着嘶哑哭腔,望一望曾经,不留下一点记忆;我伸出手,想抓,却抓不住,唯有那颗跳动的心在喊:珍惜。
从不读诗的痞子蛋读哭了,泪流满面,舞着校刊对着窗外大喊:珍惜,我他娘的不是人!
我和于风干了一架,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记重拳,当即鲜血直流,心情大好。于风想还手,却被痞子蛋给拉住了,我又猛踹了他一脚,突然发现,这些天的烦恼全是于风惹的。于风指着我嚷,说你干嘛打人。我说你小子不厚道,竟敢打文静的主意。于风就骂,说我不是人,对不起文静。我说关你屁事,随即又是一拳。痞子蛋在旁边劝,说于风你真是,放着那么多女孩不追偏偏追文静,想当年我就被金浩往死里揍了一顿。
文静跑出来,拉着我,说你们不要打了。于风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把冲到文静身前,连鼻子上的血都顾不得擦,喊:“文静,我爱你,难道你真想跟金浩这混蛋过一生?”文静沉默不语,我一把拉过她,指着于风鼻子喝:“小子,识相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少管。”于风不理我,依旧对着文静喊:“他天天在外面玩女人,你受得了吗?”
我发现,于风挺恨我,句句捶心,招招致命。痞子蛋看不下去,说,于风,你也真是,别人都谈四五年了。哪知,于风把头一扭,满脸怨气,冲着痞子蛋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一下三滥。”痞子蛋无语,这话重重地捶在我心坎上。
文静突然掏出纸巾,走到于风跟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拭擦鼻血,那样子,那神态,仿佛生离死别,又如爱人相惜,看得我咬牙直恨。痞子蛋也呆住了,他没想到文静竟会如此无视我的存在。文静说话了,第一句就是对不起,说得我火冒三丈。于风那小子笑,得意地笑,狰狞地笑,嘲讽地笑,笑得我无地自容,笑得我直想舞着刀子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