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得到稿费,痞子蛋就会嚷:李白大诗人,请客,请客。害得于风在一旁鄙夷地笑:不就几块钱嘛!段纯良每次都拗不过我们,扭扭捏捏地从兜里掏出钱:你们谁下去买,反正我不去。全然没有李白大诗人那种千金散尽还复来慷慨豪迈之气。痞子蛋总会争着下去买,花生呀、瓜子呀、火腿呀买一堆上来,然后我们就啃着零食评价:李白,你这诗太烂了,怎么能这样写,哥们我帮你改改,绝对能赚二十。段纯良总不作声,边吃边陪着我们笑,他来自农村,不太喜欢说话,害得我总觉得他心里藏有秘密。
还记得白露第一次给段纯良写信是在圣诞节临近,诗的内容我现在想起还觉得搞笑:纯良,我喜欢你的诗,如果我嫁给你,你愿意吗?这样露骨的表白,让我总觉得有种被强迫的感觉,心发好奇,就怂恿段纯良去见见这位彪悍女王。
没想到这一见就不可收拾,两人立马粘在一起,想掰都掰不开。现在想起,这段婚姻还是我牵的线,平生竟当了一次红娘。那时,我给段纯良预订了学校对面浩浩咖啡厅的席位,段纯良死活不愿意,说在学校走走就行了。我笑他老土,这年头,谁还要校园浪漫,都是一上咖啡厅二上宾馆三完事。段纯良还是不愿意,我估计他心疼钱,便说,别怕,哥们有贵宾卡,大不了少泡一个妞帮你解决终身大事。
白露长得壮实,留着短发,浓眉大眼,远看就像一SD汉子,全然没有白露这个名字的诗意,见面当时还把我吓了一跳。可没想到壮实的白露竟和排骨的段纯良谈开了,在咖啡馆里越谈越有劲,越谈越兴奋,谈得口水乱喷,从诗歌谈到文学,从文学谈到专业,从专业谈到人生,最后从人生谈到被窝。我一直无法想象白露和段纯良在被窝里会是什么样子,问痞子蛋,痞子蛋说试试就知道了。
刚开始,我和痞子蛋对白露的印象都不好,说她太男人了,粗旷得可怕,根本不像一个女人。段纯良总是不搭腔,以沉默对抗,我们就笑,说段纯良这小子在白露身上找到了安全感。可后来,我们彻底扭转了对白露的看法,因为她太有钱,太慷慨,太男人了。
那是在段纯良的生日晚会上,白露在山水人家订了两桌,每桌一万,我都不知吃了些什么,反正肚子撑了三天,见到食堂的饭菜就想吐。饭后,我和痞子蛋同时调侃段纯良:小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和白露在一起,原来是为了少奋斗十年,够狠。
我不知段纯良是不是这样一个为了钱途可以放弃爱情的人,但我知道他是个感恩的人。毕业后一个月,在白露的再三要求下,段纯良举办了婚礼,他找了我三次,非要我去主持,说我是他们婚姻的见证人,没有我就没有他们。
结婚那天排场很大,我对文静说,以后咱们的婚礼要比这更大,奔驰开道,宝马殿后,外加保时捷、宾利,还要来几辆悍马,婚纱去意大利定制,钻戒至少两克拉。文静笑,说没必要这么浪费,脸上洋溢着幸福。
俗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看看段纯良,这话不假。想当年,只有我向白露借钱的份,哪有段纯良朝我借钱的事。记得有一次我约段纯良喝茶,不到半个小时,白露就打来五次查班电话,我实在看不下去,夺过手机就吼:白露老姐,你让我们喝完这杯茶可以吗?白露和我对吼起来:你,我怕的就是你。
看着段纯良失落的神情,我于心不忍,忙说,我帮你想想办法,不就一万块,应该没太大问题。我给痞子蛋敲了个电话,可话还没到嘴边,他就开口朝我借钱了,没办法,只得来到文馨阁,打算向厨师老王借一万。老王是文馨阁的老牌员工,资历最老,工资最高,老爸转交餐厅的时候对我说,谁都可以走,就是老王不能走,他是这里的主心骨。
文静依旧在打理文馨阁,忙前忙后。我走进去,没有理她,径直拍了下丽丽,说:丽丽,你又长漂亮了,今晚陪陪浩哥。丽丽眉开眼笑:不行啊,浩哥,我怕文静姐骂。我说:没事,浩哥要你就要你,谁也管不了。文静听着我们打情骂俏,头低了下去,背着身子走向厨房,看得我狞笑:这就是不顺我的下场。
老王也没钱,说都给老婆拿走了。我没办法,真是一毛钱难倒英雄好汉,想当年有钱之时,打个六块钱的车都丢一百,现在倒好,一万块都掏不出。我朝段纯良摆了摆手:“哥们,我实在没办法,要不这样,你等两天,文馨阁每天有一千多入账,最多一周。”
段纯良摇了摇头:“金浩,谢谢你了,我找下别人吧。”
我问:“要得这么急?李白,你说你拿这钱干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段纯良长叹一声,才把事情缘由说出来。原来,不是他急,而是一个女人急。最近段纯良这小子从诗歌论坛认识了一女孩,后来见了面,两人越谈越投机,越谈越仰慕,最后谈到了宾馆,谈起了人生。今天那女孩急急忙忙找他,向他借钱,说弟弟从建筑工地掉了下来,要动手术,没钱,急得直哭。
我说:“哥们,那女孩就是上次在富豪大酒店的那位吧?”
段纯良有点尴尬,点了点头。我说:“小子,你也太坏了点,有了老婆还在外面找情人。”段纯良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金浩,婚姻真是一言难尽啊!”
“我不管你什么狗屁难尽,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世道骗子多,一个晚上一万,你不值啊!”我提醒段纯良,因为这事我一高中同学就亲身体验过。那同学醒悟过来后算账,说就同居了二十天,被借走二十万,平均每天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