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文静的家是在一间出租屋里,与其说家,我更觉得它像窝,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然而,文静却给这个窝赋予了一大堆的意义,说这是她的避风港,是她心灵所在。还记得刚搬进来,文静顾不得休息就跑到市场,买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窗帘呀,彩纸呀,盆景呀,害得我上上下下跑了四趟。当时我特不能理解,嘟着嘴巴直喊累,第二天我傻眼了,爬起来一看,整个房间变了个样,井井有条,还多了一大堆装饰,简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花园。那个晚上,在我呼呼入睡之时,文静忙了一个通宵,累得只剩两个黑眼圈。我说,何必呢,一张床板就能睡。文静说,她喜欢这样子,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回到家,文静只字不问我刚才去了哪,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的手臂,冷得发抖。我说,冷吗?文静点了点头,走到厨房给我打了盆热水,说,天冷,烫下脚。看着那盆冒着热气的水,我突然感动了,一把抱住文静,良久都说不出话。
文静给我脱了鞋,把我的脚按在盆里,说:“我给你捏捏脚。”
文静手法熟练,轻重有序,边捏边说:“我从书上学的,还行吧!”
我点了点头:“很舒服。”文静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享受的是她而不是我。躺在床上,文静枕着我的肩膀,没有说话,就这样睡了过去,是手机铃声才把我叫醒。
电话是痞子蛋打过来的,他说凤凰园新到了一批女人,要我过去陪他喝酒。我有点不情愿,痞子蛋在电话里吼:老子请喝酒,不过来拉到。我瞅了眼旁边的文静,似乎已经睡熟,心不禁又痒了起来,当即悄悄起身下床,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便直奔楼下而去,打了辆出租,猴急地对司机说:“快,去凤凰园。”
司机瞅了我一眼:“先生,你出门忘关灯了吧?”
我回头一望,赫然只见家里电灯闪亮,显然,文静并没有睡。我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文静的眼睛,充满了无奈与心酸,心猛然一疼。然而,我没有回去,而是不耐烦地朝司机挥手:“走你的,别多管闲事。”
来到凤凰园已是凌晨四点,天黑得一塌糊涂,如果没有街灯,伸手都看不到五指。然而,凤凰园却灯火通明,如太阳一样在渲染着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我突然感到害怕,觉得自己就像人人喊打的老鼠,爱上了黑暗却丢失了白天。
痞子蛋正搂着一个小姐在狂饮,神情颓废,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见到我,痞子蛋推开小姐,向我大倒苦水:这日子怎么过,股市大跌,昨天我就亏了十二万。我也大倒苦水:这日子怎么过,曾经的舍友竟要抢我女朋友。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两只夜老鼠竟互诉衷肠起来,有点奇怪,但又不足为怪。就如段纯良曾写过的一首短诗:莫说我坏,莫说我狂,谁不坏,谁不狂,皆为人生无奈。我吞了一口酒,把这首诗念给痞子蛋听,痞子蛋边喝边念,大笑:这李白,写得狗屁不通,狗屁不通,不过,不过还真有点道理。
几杯下肚,我摇摇欲坠起来,举起酒杯:“痞子蛋,我问你,人生是什么东西?”
痞子蛋连喝几杯,头晃得像只鼓:“人生,人生是什么狗屁东西,人生就是操蛋的金钱、女人、美酒。”
我也连干几杯,头沉得像铅球:“对,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就是他娘的过个场。”
“好兄弟,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痞子蛋竖起拇指。
整个大学四年,也就痞子蛋与我玩得最铁,有钱一起花,有酒一起喝,有女人一起玩,有事一起惹。记得我们没啥闹过矛盾,就有一次,我揍了他两拳,为的还是文静。那次他在我面前挑逗文静,说自己在城西宾馆订了房,约文静去。其实,在我和痞子蛋之间,这是非常正常的玩笑,我以前就多次对他女朋友说过,可那一次,我不知为什么,火从心来,冲上去就把他踹倒在地,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是几拳。从那以后,痞子蛋对文静从来都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放肆之举,还说,他就是荷尔蒙冲到头上来也不敢动文静。
痞子蛋常说,金浩呀,别看你玩世不恭,其实你挺爱文静的,挺在乎她。我说,我怎么没发现,如果我挺爱她,那我为什么还到外面去找女人。痞子蛋总是摇头,这我就搞不懂,搞不懂,感情这东西太复杂,还是直接上床了事来得痛快。
喝得有点过多,我开始讲糊涂话,咬牙切齿:“于风那混蛋,竟敢打文静主意,以为自己买了辆车就了不起,我迟早剁了他!”
痞子蛋看着我笑,笑得很神秘:“还说自己不在乎文静,都要剁于风了,哈哈。”
“看不惯他那德性!”我猛灌白酒。
“对,我也瞧不惯他那德性,表面一本正经,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连朋友的女人都要抢,真不是人,猪狗不如。”哥们就是哥们,话不到两句就产生了共鸣。
以前在宿舍,痞子蛋对于风意见最大,两人还打过几次架。痞子蛋总说于风虚伪,装正经,混蛋一个。于风则说痞子蛋下流,粗俗,一大堆坏习惯。在学校时,我对于风倒不是太反感,可现在,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痞子蛋说得对,于风就是一虚伪货。
后来我才想明白,我之所以痛恨于风,倒不是因为文静,而是因为于风那辆本田。在学校时,于风也一直暗中追文静,可我从没在意过,因为,那时我拥有比于风更多的东西,如长相、女人缘,我瞧不起他,没把他放心上。可现在,于风却拥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车。
我把这分析和痞子蛋一说,痞子蛋立马竖起拇指:高,金浩,就是这车在中间作梗。于是,我有了买车的想法,而且这念头越来越强,最后导致我喝酒无味,玩女人没劲。车店到处都有,可我缺钱,搜光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取空每一张银行卡,我也只找到一万六千多块,还不够买四个轮胎。没敢朝家里要,我只得向痞子蛋借,可痞子蛋最近也缺钱,他那三十万,几天的时间挥霍了十来万,还剩二十几万全套在股市里出不来,身上就剩两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