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后,陈以昭子孙繁衍至一千多人,桃溪阁亦已改名为桃溪村。此时已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差不多霜降时分,北方早已天寒地冻,但地处南海之滨的雷州半岛,阳光依然明媚。往日的平原地带经陈以昭十几代儿孙辛勤耕作,已变成了肥沃的稻田。眼下正是收成的季节,一大片水稻闪耀着金黄的光芒。稻田里的社员们正欢天喜地的唱着社会主义好等歌曲收割着稻谷,此时,田埂上奔来一穿戴干净,戴着眼镜的人,朝着稻田里忙碌的人大喊:“各位社员,停一下,说个事,今晚八点在村文化室开会,各社员务必到位。”稻田里的人并未停下手来,其中一四十来岁的汉子朝戴眼镜的人唠叨:“国庆书记,又开什么会啊?大大小小的会隔三差五开个不停,你要是闲着没事做,扒下你那眼镜,别整天弄你那根青年钢笔,下田来也弄弄镰刀。”众人听了,“轰”的一声全跟着哄了起来。那带眼镜的正是桃溪村的支书陈国庆。刚刚到乡政府开会回来,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到稻田里来通知。陈国庆朝着刚才那说话的人:“少钦大哥,今晚的会议很重要,和你大儿子有关的,你可别迟到,还有谁都不能缺席,不然扣工分”说完嘿嘿两声又回头往村里奔去。被称做少钦那人是村里的教师,浓眉大眼,当过几年木匠,十年的**********刚过,村里办起小学,因上过一年高中,村里聘他回来教书。听了陈国庆的话,陈少钦心里七上八下的,儿子正在县中学读高三,快要毕业了,也没搀和村里边什么事,开个会和儿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臭小子在学校犯了什么错误要在村里开会抓典型?
金黄的太阳转眼消失在那橘红云彩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里谷场挂在电线杆上的广播响起了“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的歌声。三三两两的孩童围绕着谷场奔跑追赶着。谷场旁文化室中间的大厅早已聚满了各家的代表,熙熙攘攘,三言五语讨论究竟有什么好消息?四五盏油灯扑扑闪闪,似乎也在疑问?陈少钦连脚也没洗,早早就过来了,不一会,陈书明也到了。陈国庆走到厅中央的桌子前,用扳直的回形针挑了挑油灯心,转了转灯轮,霎时屋里亮了许多。他挥挥手,大家顿时静了下来。陈国庆清清嗓子,推推眼镜,说:“各位社员,今晚会议有两个内容,第一个,通过大家齐心合力,今年又大丰收了,我们的稻谷亩产达到了大约八佰斤左右,这是值得可喜可贺的事情,希望社员们继续努力,争取更大的成绩…”他啰啰嗦嗦说了半小时,话音一转:“第二个内容,传达一个天大的喜讯,”原先部分小声调侃人顿时静了下来,陈小钦也提起了耳朵。陈国庆端起了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杯子,喝了口水,清清嗓子,继续说:“下面我传达今早乡政府的会议精神,前几天,国家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十年高等院校的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丶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并且决定在一个月后进行全国考试。”霎那间小小的文化室了懵了,继而掌声如雷,陈少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了拉旁边一人手袖:“他说什么?”那人敲敲陈少钦脑门:“他说国家恢复高考了。”陈少钦这回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剩下的会也不开了,跌跌撞撞跑回了家,点上油灯,在碗柜里抓了把炒花生,倒上糖沫酒,咕噜咕噜半杯下肚,一阵火热从脘腹部涌上喉咙,才渐渐定下噗通噗通的心。本来他寻思儿子去读完高中,就给他说门亲事,成个家,然后参加队里工作,增加些工分,令家里生活好些,恢复高考这消息,似声春雷,炸醒了他多年的梦,究竟让儿子去参加考试,还是回家耕田?两种思想交战大半夜,不得要领,遂往内屋小声叫醒和小儿子熟睡的妻子周玉凤,跟她说了这事,周玉凤是个善良淳朴的女人,听这消息,也蒙了,两夫妻唠叨大半夜,也不知咋办,最后决定等儿子周末回家一起商量,方才睡下。
转眼到了周末,这天傍晚,陈少钦估计儿子陈唤雨快到家了,周玉凤早早在院子里摆上凳桌,端上煮好的饭菜,抱着小儿和陈少钦坐在院子等。不一会,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少年满头汗跑了进来,也不打招呼,直闯内屋,脱下军色书包甩在床上,才出来在饭桌上坐下,脸上红通通的,大眼睛睫毛上都带汗水,估计一路小跑回家。周玉凤把咿咿呀呀的小儿给陈少钦抱着,心疼的站起来走到西墙边,拿下挂在脸盘架上的面巾,丢给少年:“急的象猴子一样,都不改改这臭性子。”这少年正是陈唤雨,他用手摸了摸那笔挺鼻子上的汗,才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爸妈,告诉你们一好消息,国家恢复高考了,我迫不及待的回来就是告诉你们这好消息。”陈少钦笑了笑:“先吃饭,村里开会也公布了”“哦”于是一家人风卷残云般扫光饭桌上豆角叶咸鱼头,连碗也不收,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事说了起来,最终决定,陈唤雨参加高考。
至高考尚有一个多月,由于之前打算得过且过读完高三回家种田,所以成绩并不怎么样。既然决定参加高考,陈唤雨决定好好博一下。当下也不在家呆了,洗了个澡,他带上干粮及换洗的衣服等,就往学校赶。四五里路,平时要半个小时多,这次不到二十分就到了学校,到了宿舍,见到一人躺在他的下铺,解放鞋也不脱,正拿着代数书再看。陈唤雨踮起脚步走近,一下子打掉那人手中书本:“哟,书明哥这么努力,北大清华不在话下啊!”那人吓了一跳,推了推挂在白净脸上的大眼镜,拍了拍胸脯,定了定神:“唤雨,别吓人。”被称书明的人是陈唤雨的同村兄弟,在学校也同班,俩人关系比较好,是陈国庆儿子,名字叫做陈书明,面相和陈书明很相似,由于平时说话一板一眼,爱读书,成绩好,陈书明坐了起来:“猴子,说真的,你爸同意你参加高考了吗?”陈唤雨故作忧愁:“我老爸叫我别痴心妄想,读完高中赶快回家种田争工分。”“不是吧,这么好机会不争取一下吗?要不我叫我爸劝劝你爸,怎么样?”陈唤雨嘿嘿一笑:“猪头,你见我这么早来过学校么?”陈书明按捺不住欢喜:“这么说,你骗我的。”陈唤雨点点头:“嗯,我老爸也支持我去参加考试,但我成绩不怎么好,估计考了也考不上。”“不试过又怎么知道啊,努力过就不会后悔。”陈书明很认真地说。陈唤雨收起笑脸:“话虽这样说,但时间太紧,也不知道从何急起,课本都拿来折飞机了,怎么学?”“课本学校图书馆不是有吗?你可以到那里去找找啊,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一说到和书本有关的话题,陈书明立马给陈唤雨指了一条道。当下两人锁上宿舍门,朝着学校图书馆奔去。
图书馆在学校操场边上,经过植物园,艳丽的花花草草已吸引不到两人,很快就到了。平时图书馆门可罗雀,恢复高考消息一出来,这时虽是周末,却也多了几个人,,然而很安静,略有讨论,也是小声进行。两人到管理处登记班级名字,各自到架上找起有关书本来,陈唤雨挑了本物理书本,寻找一处坐下来,他也顾不上陈书明了,打开书本,看了几页,只觉索然无味,心里却响起了陈书明刚才努力过就不会后悔的话,只好打起精神,继续看书。大约过了一小时,陈唤雨实在坚持不住,头顶上那旧掉牙的电风扇在灰暗的白炽灯光下吱吱响,象是在吹着催眠曲,陈唤雨困意上来,趴在桌子课本上就要睡了过去。正朦朦胧胧间,忽然觉得鼻子发痒,一个喷嚏就要打了出来,他抬起头,揉了揉鼻子,总算忍住,一看,原来前面是穿着白衫衣丶绑住马尾头发的女孩,风扇的风吹得她头发郁郁飘飘,些许带着甜甜的青春气息头发刚好拂过陈唤雨的鼻子,陈唤雨拿起铅笔笃了笃她的背,只见那女孩身子抖了抖,回过头来,细长的柳眉,一双流盼的眼镜蕴含怒意,玉腮微晕,她娇唇微张,小声责骂:“你做什么呀?你不学习不要影响别人。”陈唤雨看她微怒的样子却是很迷人,竟然忘了回话,那女孩见他愣在那里,乌黑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也不说话,脸上更红了,转过头去继续看书,不理睬他。陈唤雨那颗心依然跳个不停,自觉以前碰见女孩子也没这样过,胡思乱想一会,困意再次上来,昏昏地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的陈唤雨只觉得那香气再次扑面而来,不由得醒了过来,原来前面那女孩的头发时不时的又拂在他脸上,这时,他再没睡意,轻轻眯上眼睛,用鼻子吸着那香气,就要醉了。暮然间,却又觉得这不是男儿所为,定了定神,拿起铅笔,轻轻点了点前面那玉背。那女孩一下子回过头,怒视了陈唤雨也不说话,眼中流出的是鄙视流氓之意,陈唤雨刚想张口说话,那女孩还却“嗖”的一下站了起来,陈唤雨才发现她穿了的确卡格子群。搭配着白衫衣,更加秀丽。女孩收拾书本,也不待陈唤雨说话,怒气冲冲走到管理处放好,然后跑出了图书馆。这下,陈唤雨兴趣全没,木木然拿起课本,也放回管理处,也不和陈书明打招呼,回了宿舍就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全是那女孩的倩影,陈书明几时回来也不知道了。
次日早上六点左右,陈唤雨再也睡不着,将昨晚那思恋暂时压在心底,寻思起床去操场做晨练,于是三下两下穿衣洗脸,就出去了,天色还早,外面雾气甚重,操场上见不到一人,陈唤雨围着操场周围跑了起来,刚跑了半圈到植物园门口,见到一人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右脚踝,小声痛苦呻吟着。陈唤雨走近那人,天还没亮,看不清其五官,听声音知道是一女孩,他关心地问:“喂,同学,你怎么了?”那人快哭出来了,声音全变了:“刚刚跑步,不小心扭到脚了。”陈唤雨走上前去,拿起那女孩的手,凑近仔细一看,也看不清,模模糊糊右脚踝似乎肿了不少,当下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架起她的胳膊:“能走不?我扶你回去”“我试试”女孩快哭了。刚一站起来,女孩痛苦的叫了一下,没站住就往陈唤雨怀里撞,陈唤雨这时抱也不是,甩也不是,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好在天没亮,也没旁人,他四周望了一下,二话不说,蹲了下来,背起那女孩,就往会走:“说你宿舍在哪,我背你回去”那女孩在他背上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估计没猜到他会来这一出,轻轻挣扎了几下便安静下来,不在说话,用手指着他背着自己回到宿舍。由于周日,其他同学还没到,陈唤雨将那女孩放在椅子上坐好:“你先别动,我去拿药”,也不等那女孩回答,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宿舍,拿上正骨水棉花球,又跑到那女孩宿舍,帮女孩擦了起来,那女孩“谢谢丶麻烦了”说个不停,忙完之后,陈唤雨说:“好点了没?还这么疼不?”转过头去面向那女孩,两人目光一相接,都呆住了,原来是昨晚图书馆那女孩,女孩见到是他,颇感意外,也不好意思再责怪他昨晚之作。客气回答:“好多了,没有这么疼了,谢谢”
陈唤雨急忙解释昨晚之过,女孩知道缘由后也不好意思起来,腼腼腆腆不知说什么好!陈唤雨知道不能在女宿舍呆太久,收拾好药物放在桌子上:“我叫陈唤雨,高三一班的,先走了,药你留着,每天擦几次就好了。”说完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后面传来那女孩声音:“我叫欧阳丹青,高三七的….谢谢。”
过了半月,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阵阵的朗读声洋溢着,高三学子们个个磨刀霍霍的样子,整个校园充满了紧张的气息,“团结团结再团结,学习学习再学习”“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一不怕死,二不怕苦,坚决把学习搞上去”等红底白字的标语激励着每位即将参加高考的人。这天中午,挂在榕树下那炮弹头外壳做的鈡响起下课声,同学们哗哗的冲出教室,直奔食堂,陈唤雨拉着陈书明一马当先,拿了两个馒头,装点稀饭,抢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嘻嘻哈哈吃了起来,到半中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来到他们面前,两人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蓝白条子上衣,海军蓝的裙子女孩抱着一个袋子站在那。脸上似桃花微笑着,正是欧阳丹青,不过今天她扎了两天小辫子。陈唤雨挥向陈书明的手顿时收了回来,他朝着欧阳丹青嗨了一声。欧阳丹青将手中的袋子递向陈唤雨,笑了笑:“还给你,那天借你的书。”陈唤雨懵了一下,望着欧阳丹青,只见她清澈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陈唤雨象明白了什么,“哦”的一声接了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啥,他转头望了望陈书明,陈书明低着头,折着衣角,却不敢动了,陈唤雨看他害羞的样子,用手拽他:“书明,这是欧阳丹青,高三七班的”陈书明抬起头:“哦,你好!”又低下头去,吱吱唔唔不知道说些什么,坐在那,浑身不自在,脸上更红了。“这是我村里兄弟陈书明,也是我们班的,你吃了没?要不坐这一起吧!”欧阳丹青笑了笑:“不了,我过去和我同学一起吃,走了”“好的再见”陈唤雨礼貌的回答着。陈书明见欧阳丹青离开,方敢抬头质问陈唤雨:“臭小子,什么时候认识如此一位佳人,我却不知道?”陈唤雨只好招了:“就是去图书馆那晚啊,怎么,你喜欢上人家了?要不要我给你做媒啊!”说完坏笑看着陈书明,刚平静下来的陈书明给他这么一说,又开始手足无措:“又取笑人家”拿起手中馒头丢了过来,陈唤雨也将手中的馒头还丢了过去,两人闹着。
吃过午饭,陈唤雨和陈书明回到宿舍,其他同学还没回来,宿舍就他两人,陈唤雨对陈书明说了声:“眼困,上床眯会。”也不理会陈书明,独自爬上自己床铺,放下蚊帐,钻在被窝里悄悄打开袋子,里面有一本旧的物理杂志和正骨水,陈唤雨猜想不透欧阳丹青给他杂志究竟何意,顺手就拿出杂志翻了翻,突然有一张纸条从中间掉了出来,陈唤雨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打开纸条一看,只见一行秀丽的字写着:“今晚八点,学校大榕树下。”陈唤雨躲在被窝里激动得全身发热,脑子里全是晚上见面各种场景,思量着见面时要说的话,掂出了千百句开头话,,但感觉哪句都不适合……
下午的课老师在讲台上激昂的讲课声,还有课室外鸟儿清脆的歌唱声,在陈唤雨来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的心儿早就被系在学校的榕树下。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吃过晚饭,他特意洗个用运河牌肥皂擦了三遍的澡,然后翻遍了箱子,最后总算找了件干净的褪了色的军色学生装,打扮整齐,七点没到,按捺不住,匆匆忙忙就往学校榕树那赶,宿舍其他同学都奇怪他平时不修边幅的人,怎么今天弄得这么干净?但由于在紧张的学习时期,人人只怕落后,眼中只有课本,所以也不多问。
学校的大榕树在学校的后门,穿过数栋教学楼后,出现一大片的木棉树,正开着木棉花,,小木林中间铺设着一条鹅卵石的小路,上面飘落些许嫩红嫩红的木棉花,穿过小径,不远处长了个很大的榕树,树径得三五个人才能抱过,枝叶横生,最低那生出来的枝木挂了一个废炮弹头,这就是学校上下课的时间钟,后门右手边有间石棉瓦顶的小屋子,是敲钟人白天的下脚处,晚上他不在,这里偏僻,平时少有人来,在这个学习紧张时期,更没人影。陈唤雨见时候尚早,就四处溜达,到了屋子那,见门也没上锁,就走了进去,里面有一张凳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个锤子,墙边杵着一根水烟筒。陈唤雨就在凳子那坐了下来,又开始掂量着见到欧阳丹青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夜色已经降临,秋风瑟瑟,虫鸣声已渐渐响起,互相交应着,似一曲大自然交响曲。陈唤雨听见外面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停止了。陈唤雨走出屋子,见那月亮已伴随着星星登上了钴蓝的天空,有个女孩背着他伫立在月光的榕树下,一身青花的连衣裙随风摇摇欲飘,就似仙女下凡,他不由得痴醉了。陈唤雨悄悄走到那女孩背后,小声在女孩耳根边“嗨”了一下,那女孩回过头来,手中握住一些报纸,,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陈唤雨,苍白的月色依然遮掩不住那粉红的玉腮。正是欧阳丹青。此时此刻,陈唤雨刚才排练的千万句开头话竟然无从说起,倒是欧阳丹青先开了口:“你早到了呀?”“嗯,您的邀请,我怎敢迟到啊,我要知道你约我,昨晚我就该带张被子过来等了,”陈唤雨一接上话,便滔滔不绝的胡扯着,那浪子天性不知不觉透露出来。欧阳丹青被他这么一说,啐了一下,似有恼怒的意思,但晕红的脸色却似乎掩盖不住心里的甜蜜。欧阳丹青将手中报纸打开,铺在地上,自己先坐了下来,见陈唤雨在那傻站着,叫了一声:“怎么?我是母老虎吗?不敢坐下来呀!”陈唤雨想不到这年头还有比男孩子更胆大的女孩。他心头一热,继续胡扯:“有你这么迷人的母老虎,就是被吃了我也心甘情愿”,将其中一块报纸挪了挪,稍稍离欧阳丹青一些,也就坐了下来。欧阳丹青低下头:“你平时跟别的女孩子都是这样说话吗?”陈唤雨急忙双手摇晃,收住脸上坏笑:“没有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着你就情不自禁说了出来,不是取笑你,真的无心,别生气啊。”欧阳丹青“哦”的一下,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陈唤雨心底暗自庆幸。找起话题来:“今晚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么?今晚找你出来,是要和你说谢谢的,这么久一直没找到机会,要不是你,那天早上我还不知道怎么好”欧阳丹青客气再次道谢。俩人一说一回聊了起来,陈唤雨才知道欧阳丹青原是湖南人,她父亲当兵随部队来到这里,在部队上当干部了,这两年,才把她母女二人接了过来,在学校插了班。欧阳丹青透着辣妹子的劲头,行事光明磊落,陈唤雨对她的举动也就释怀了。两人天南地北侃着,无话不说,似乎前世已相知一辈子。说着说着,话题聊到了四大名著,欧阳丹青问陈唤雨:“你喜欢看什么书?比如四大名著之类的”陈唤雨回答说:“一般我也不喜欢看书,我就喜欢天到处翱翔,总是坐不住,有些碰到合性子的文章,读过,不过很杂,说不上喜欢,四大名著倒也读了,但没一本读完。”欧阳丹青接他的话说:“你都没有喜欢里面的什么人物吗?比如行者武松,又比如薛宝钗和林黛玉之类的。”陈唤雨见她清唇欲滴,噼里啪啦的样子,可爱极了,不禁脱口而出:“有啊!我就喜欢象你这样的”话音一落脸上烧了起来,知道自己又犯贱了,坐在那不敢再动,偷偷瞄了欧阳丹青一眼,只见欧阳丹青低着头,双手接连拔着地上的小草,一根一根的,过了许久也不说话。陈唤雨也不敢出声,不知道自己的轻浮是否惹恼了她?欧阳丹青也想不到这个阳光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扭脚那事,说不定自己会把他当作臭流氓,虽然有些恼怒,但心里的甜蜜似乎渐渐侵蚀了恼怒。半晌,陈唤雨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又犯贱了”欧阳丹青抬起头,望着他:“我又没怪你的意思”陈唤雨一听这话,不禁要手舞足蹈起来。欧阳丹青见他那表情,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接着说:“高考时间就要到了,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迎接明天灿烂的太阳。如何?”这话在陈唤雨听来,就像私定了终身一样,他感觉好像睡在云海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不禁握住欧阳丹青软绵绵的小手:“好,咱们一言为定。夜了,风有点大,别冷着,回去吧!你先走。”欧阳丹青知道他怕两人一起走,被人看见,流言不好,就应了下来。陈唤雨不舍的放开那小手,目送她离开。
转眼间,离高考只剩下三天时间了,这段时间,陈唤雨就象打了鸡血一样,一心就扑在了学习,家也不回。这天,陈少钦和同辈兄弟陈源赶着队里两头黄牛到田埂上去放,临近中午时,陈少钦寻思着已多日不见大儿子,打算回家叫媳妇宰了老母鸡炖上点汤,下午送去学校给大儿子补补,于是招呼陈源赶上牛往家赶,到了小溪边,陈少钦想起大儿子即将参加高考,心中不禁兴奋,登的一下爬上牛背,哼起了雷剧小调,悠悠然地趟过小溪,来到小溪中央,见黄牛走的慢,用手中桃枝棍猛地抽了一下牛屁股,谁知平时温顺的黄牛被他这么一抽,吃疼,前后脚一起蹦了起来,陈少钦一下子没抓住,给抛了起来,往后摔下,后脑跟重重地砸在小溪露出的石头上,就不懂人事了,爆出来的血瞬间将溪水染得鲜红,跟在身后的陈源顿时慌了神,走近扶起他大声呼唤,只见陈少钦有气出没气进,手指稍稍动了一下,也不回话,脸色苍白,陈源急忙上了小溪,见不远处两人在田里耕做,便放开声音大叫他们过来,一起抬回村里,简单包扎后,叫陈国庆调来公社的拖拉机将他拉到县里卫生院。
噩耗传到学校,陈唤雨脑中一片空白,请了假,冲到卫生院抢救室,见到母亲带着弟弟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掉眼泪,陈国亲等人安慰着她,他上前去透过窗户见父亲直直躺在白色的床上,插满了管子,几个医生围着在抢救,一时六神无主,担心加惶恐,眼泪扑哧扑哧就往下掉,陈国庆上来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差不多两小时过去,抢救室医生们打开门,为首那个摘下口罩对陈国庆说:“颅内出血,暂时抢救过来,如果能醒过来就没事了”众人稍稍放心,谢过医生,帮手将陈少钦推回病房,周玉凤知道过两天就要高考,正是非常时期,随即要求陈唤雨回校复习,但陈唤雨这时候哪还有心情,死活不肯回校,反而觉得弟弟还小,于是叫母亲带弟弟回家,他来照顾父亲,众人攸不过他,只好作罢,陈国庆等人就先回了家。周玉凤放心不下,带着小儿和陈唤雨在医院呆着,至第三日早上,陈少钦终于醒来,经过医生检查,各项体征平稳,已无生命危险,陈唤雨才匆忙赶回学校。
第二天,万人瞩目的高考终于来临,陈唤雨小心翼翼的熬完了几天的考试。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家都在焦急等待考试结果,这一天。是放榜的日子,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大家都在翘目以待,不一会,头发半白的班主任罗志伟拿了一沓信封进来,走上讲台,挥挥手示意大家静了下来。同学们都竖起了耳朵,罗志伟拿起信封逐一读了起来:“李文浩丶朱文国丶张小丽丶陈书明丶刘燕燕……”直到读完却也不见陈唤雨的名字,那些拿到通知书的同学早已欢天喜地,罗志伟接着说:“我们班大多部分的同学都考出了很好成绩,考不上只是运气上的问题,希望同学们收拾心情,继续努力,明年再来…..”后面还说了一大堆的话,只是坐在下面的陈唤雨却懵在了那里,再也听不下去了。下课后,陈书明拉住陈唤雨走到一旁兴高采烈:“我被武汉大学录取了”陈唤雨强作欢笑:“恭喜了,以后你就是大学生了”“那你怎么办,这次考不上,明年再来,别放弃”陈书明丝毫没感觉到陈唤雨的失落。“看看吧!”
晚上,欧阳丹青约了陈唤雨到榕树下,陈唤雨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心中思念,这时见到她,心情豁然一开,考不上的灰霾顿时减轻不少,上前握住她的玉手:“怎么样,考上没有?”欧阳丹青给他握住双手,心里暖烘烘甜蜜蜜的,也不想放开,听他这么一问,才抽出一只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唤雨,也不说话,陈唤雨接过一看,有点诧异,巧了,也是武汉大学,陈唤雨掩盖不住替她欢喜:“咦?也是武汉大学,和陈书明一样。”欧阳丹青已从罗志伟那知道陈唤雨考不上的事,却没有他那欢喜之意,悠悠地说:“你怎么样,今年考不上,再努力,明年来过,我在大学等你”陈唤雨本来对那些书本也没多大兴趣,后来由于欧阳丹青给了动力,才努力一回,这时考不上,好象也放下了,打算不再继续上学了,回到村里参加劳动挣工分养活自己。当下也不好对欧阳丹青明说,看她关切的样子,陈唤雨又闹了起来:“先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你都考上了,丢下我自己在这学校,我也没心思看课本了”欧阳丹青甩开他的手:“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这样。”陈唤雨见她生气,再也不敢造次:“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再考虑考虑,好吗?”两人说了一些知心的话,直到半夜方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