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永宁的事情告一段落,可是铁佛镇的事情却依旧还没有得出结果。
当然,这个没有得出结果,并不是真的没有得出结果,而是想不想要这件事情有结果。
这段时间楚文景等人经过多方的走访,仔细调查,再加上庄世群的临时倒戈。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弄得非常的清楚,只是现在比较棘手的事情是那些冤死的工匠,以及他们的家人如何安置?
这些人何其无辜,不过是卷入了朝堂党派的纷争,却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这就是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混乱的世界。
纵然有人觉得他们冤枉,想要为他们伸张正义,但双拳难敌四手,蜉蝣如何撼树。
终究也只能在心底为其愤愤不平罢了。
“你确定你要将这些东西交给我。”
楚文景伸出纤长莹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一本账目名字上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庄世群。
“这是自然。”庄世群笑得一派纯然,绝没有半点作假。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严格来说,庄世群也算是和他们一伙的。
此时他却交出这么账目,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企图?又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一场专门为他编排的请君入瓮。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坏处?”
庄世群不答反问。
楚文景笑着看着他并不作答。
“好吧,我认输。”被对方笑得有些发毛,庄世群首先败下阵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是真话。
前些天跑来刺杀他的杀手,虽然被凌渺渺无意之间破坏了他们的暗杀计划,让他们不得不提前行动,从而导致任务失败。
虽然能跑的都跑了,没跑掉的也自杀了。身上也没有搜出任何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信物。
但在这个时候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做他想。
既然对方有意杀他灭口,那他自然也就没有替对方保守秘密的义务和责任。
本来双方就是互相利用,试图达到自己的目标。
而且在对方被人抓到了把柄,试图斩断所有的联系,还想将他推出来当替死鬼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有兴趣愚昧死守。
庄世群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方想让他死,他也不想让对方好过,那么投靠楚文景这是最好的选择。
所谓的党派之争,一步错,步步错,万劫不复。
他并没有兴趣掺和到这里面,但也不代表可以任人搓揉拿捏。
适当的给对方找些不痛快,他还是非常乐意的。
况且这份名单上的人,楚文景未必就有能力将其一网打尽,只怕也只能抓住一些小喽罢了。
但即便如此,至少他对于某些人也可以早做防范,省得到时候被人背后捅刀。
虽不至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但是给他卖个人情,表明自己的态度,对自己也并无坏处。
人要懂得趋利避害,未雨绸缪。
“条件?”
庄世群挑眉看了看楚文景,惊讶于对方这么快就相信他,同时也对他的魄力十分的佩服。
毕竟自己同他在今天以前还属于敌对阵营。
再转过头了一想,庄世群便又觉得有些理解他的做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想通之后庄世群自嘲的笑了笑,还以为自己天生就舌灿莲花,寥寥几句的说辞就能让对方信服。
殊不知对方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投诚,只要不与那些人便利,便是对他最好的结果。
“边境三州的通商许可”。白给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目前边境通商只允许官方往来,禁止与邻国民间自由贸易往来。且现在正值多事之秋,边境摩擦日益频繁,两国形势越发严峻,就连官方贸易也已经停止来往。
“可以”
庄世群有些意外的看着楚文景,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答应的,这个条件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不行!”
果然。他就说对方还不至于蠢到这个份儿上。
“为何?”纵然心里知道理由,但是庄世群依旧面露疑惑,假意询问。
“时机未到!”
一则,目前国与国之间形势严峻,两方边界守卫形式紧绷,稍有不慎,战火一触即发。
二则,国内党派斗争日益白热化,一楚文景为首的“太子党”,虽说现在只能称之为前太子,以及以二皇子为尊的乔派之间明争暗斗,双方各有损失,互为攻守。
现在所有的事情尚未有定论,所以他并不能够给自己明确的保证。
但同时意思也很明显,等他登上至尊地位,他就允诺刚刚的条件,前提是自己站在他的阵营。
对方并不需要自己的忠诚,只需要双方能够互惠互利就可以了。
这是一笔交易,是一笔买卖,只是时间稍微长了一些,要花的心思稍微多了一些。
但是一旦事成之后,对方能给的东西也一定不止他刚刚说的这一件。
“一言为定。”凡事要做长远的打算,不能只为自己眼前的一点利益所蒙蔽。
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眼前这位皇子此时的处境虽然艰难,但也并不是毫无翻身的余地,再加上乔派近年来行事作风越发的张扬不知节制,迟早会引起那一位的不满。
看似占尽优势的二皇子,其实现在的处境比这位前太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既要平衡乔派与其他党派之间的势力,又要平息乔派内部的纷争,还要揣度皇上的意图,更要稳步往储君之位靠近,其中艰险更甚此处。
楚文景点点头头,脸上并无意外之意,似乎早已料到他一定会同意帮助自己。
“只是那些冤死的工匠怎么办?”
那些人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虽然依旧能够从他们随身携带的一些东西当中辨认出身份。但毕竟有几十具之多,波及到的范围之广,如果这件事情不好好处理,只怕会被人参上渎职之罪。
“自然是为他们平冤昭雪。”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的事情。
庄世群沉吟片刻,平冤昭雪是没错,但是乔派已经将所有涉及到此事的人全部踢出了他们的队伍。
如果想要用这件事情给乔派找些不痛快,只怕只能是隔靴搔痒,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殿下此举恐怕并不能撼动他们半分。”
楚文景轻笑一下,“有的时候,真凭实据未必就是真相,想要攻击对方并不一定要造成实质上的损失。”
只要丢了人心,失了圣意即可。
真凭实据,也可以是别人捏造出来的,虚虚实实谁又能分得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手上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多真?关键是要看看到这些东西的人是否会相信,或者说他愿不愿意相信。
说到底就是揣摩对方的心思,什么东西他会相信,什么东西他不会相信,什么东西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他的父亲可着实偏心的紧呢?不过再偏心再宠溺,他也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不可逾越的禁制。
那么这一次他就来看看他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是否真的如众人所言被红粉翠绿迷了双眼,被金迷纸醉夺了心智。
“那便祝殿下下马到功成”。
二人相视一笑,楚文景看向庄世群的眼里满是赞赏。
他从来吝惜自己对人才的赞赏!相反的,对于这样有真才实干,且天资聪慧敏锐之人,他都会多加留意交往。
自古英雄出少年,即便是现在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乔太师,也曾泯然于众人。
楚文景以手执杯,点头示意。
楚文景的奏章,一路畅通无阻地送到了金銮殿上,坐在至尊宝座之位的掌权者手上。
空气十分的压抑,帝尊之威非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就连皇上身边侍奉多年的高公公,此刻也已尽量收敛了自己的呼吸,把自己当做这金銮殿之上一根普普通通的柱子,一动不动。
“高泉!”
高公公立马上前行礼“在。”
“将折子上的这些人给我全部抓起来扔进天牢,听候处置。”帝王的声音冰冷的像是数九寒天冰雪,寒冷刺骨。
“是”
高公公低垂这头,拾起被扔在地上的奏章,躬身退了出来。
出了门之后,高公公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放松下来,到让他感到一阵阵酸软无力。
冷风一下子迎面吹过来,刺激得他不由得抖了抖身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里面的内衫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一片冰凉。
高泉望了望眼前骤然变色的天地,低低的叹了口气,这都城的天,只怕是要变上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