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青林不信人。不管是有意无意,那些被他帮助过的人都会扯一些谎,他们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谎青有多么重要,或只是本能地想保护自己的一些疮疤。不过那些谎言无一例外地都会给青林造成困扰。
所以到了最后,青林干脆也省下走弯路的劲儿,不管“客户”们对他说过什么或说了多少,他都会很干脆地闯进别人的家,翻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事实。
就拿这个燕江来说,他给自己招惹了杀身之祸,那他自己也绝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普通商人或许会破产,会穷困潦倒,但被人派打手威胁,被人找杀手追杀并不在此列。
从那些杂志和报道上看来,燕江从事的行业实在太多太杂,而且青林看不出他在其中的任何一个行业里显得异常出色,表现出优于他人的能力,但在所有行业燕江都有不错的境遇,这就更让人困惑了。
青林抽空看了其中几篇燕江的人生传记,一篇说他是淘古董起家的,一篇说他是白手起家的包工头子,最后一篇更扯淡,把他写成了现实版的“赌神”,将他在澳门的赌博经历写的神乎其神……这些所谓传记的共同点就是,没有一篇可以真正合理地解释燕江“第一桶金”的来历。如果一个人家致富的第一笔都来得不清不楚,而且他的人生展总能被人用“运气太好”来形容,那这样的人惹上多可怕的家伙也就都不足为奇的。
不过就家居摆设的风格而言,燕江倒并不是一个钟情于浮华的豪奢之徒。房间的墙壁上贴的是白色底子花瓣纹的壁纸,显得干净且轻快;一盆君子兰,一盆仙人掌,不多不少,位置得益,让整个房间的皆觉清新且自然。
在会客厅里有一个壁挂式的电视,对着它十米外有一长条质地柔软舒适的沙,而在沙的左旁侧不远是一个壁炉,虽然青林并不明白在一个复式结构的高楼里摆上一个不能烧柴的壁炉做什么,但壁炉顶上的展示架更加吸引青林的注意。
“你的父亲,是一个古币收藏爱好?”燕江看着架子上排列整齐的盒子,指着里面大小不一的钱币问道。
“我不知道,听我父亲说在我出生之前,那些东西就已经在那儿了。”燕心然回忆着答道:“虽然我们搬过几次家,但那些钱币一直都会摆在我们的客厅里,我父亲说它们是他的……”
“幸运币。”青林抢先说出了燕心然想说的话,然后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盒子,老实不客气地将密封的盒盖用力拆开。
“嘿,你该知道那样是会氧化那些古币,尤其是那些金币的把?”燕心然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青林对燕心然的话充耳不闻。他把盒子里的钱币一个个拿出来,用手指摸,用鼻子闻,还放到耳朵旁边用手指敲击,去听它的响声。一会儿后,青林便放下盒子,将钱币随手一丢,然后从架子上拿下第二个盒子,重复之前的动作。
当青林伸手去拿第三个盒子时,燕心然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她跑过来横身在壁炉与青林之间,直视青林道:“虽然我很不想打断你独特的行事方式,我也知道你很不想告诉我因由,我想说的是,正常人会先说理由,才会开始拆别人的家。”
“基于你的大脑功能萎缩得很严重,动动你可怜的小脑吧,”青林叹气道:“如果这些钱币真如它们看上去那么值钱,你的父亲在离开前会不带走它们?”
“什么意思?”燕心然皱眉道:“你是想说这些都是假币?我父亲这些年来一直把这些假币当做他的护身符?”
“这并不是什么护身符,也不是什么带来好运的收藏,”青林抬眼扫过架子上剩余的钱币盒,笑道:“这才是你的父亲,燕江真正的人生‘传记’。”
燕心然抱着自己的头道:“好吧,鉴于我的大脑功能萎缩严重,我希望你能用我的小脑可以理解的方式说清楚。”
青林笑着捡起了被他扔在地上的第一个盒中的钱币,递给燕心然道:“这是你父亲的第一批‘作品’,本应该是古铜币的它们,上面却带着很浓的烙铁味;它的声音也不对,声音太沉了,只有在两层金属互镀的情况下,才会留下这种稀薄的空气层,造成这种声效;还有触皆,左边比起右边重量和金属质皆上都有差别……”
“停!先停!”燕心然作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先你的那些鉴别方法已经超出任何正常人的大脑可以处理的范畴了……还有什么‘作品’?你想表达什么?我的父亲是一个古币的伪造专家?”
“专家?”青林不屑地嗤笑道:“不,从第一盒作品的效果来看,你的父亲只能算是一个业余爱好——一个进步神速的好学。”青林说着,指向第二个盒子淡淡道:“但这个盒子里的钱币在这些方面就‘优秀’上了许多,味道淡得我都几乎闻不到了;镀层间的空气间隙不可避免,但这批钱币的间隙就已经均匀上了很多;至于质皆的进步是最明显的,质地均匀,重量皆适中。我猜等我打开第三个盒子,那里面的钱币就可以逃过大部分所谓‘鉴定专家’的眼睛了。”
青林说着推开挡在他身前的燕心然,指着展示架上的钱币盒道:“这不是什么用来炫耀自己财富的古币藏品展,这是你父亲的第一桶金,也是你父亲从初出茅庐到技艺精通的全纪录。你父亲确实胆子够大,居然把自己的‘学习笔记’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摆放在自己的会客厅里,嘲弄着来往的富人们对它们的夸赞……我开始喜欢你的父亲了。”
燕心然迷茫地看着几乎陪伴她一生的这些钱币,苦笑着揶揄道:“既然你喜欢我的父亲了,是否可以给他来个九折优惠?”
“不行。”青林爽快地回绝道:“你搭上你自己才能打个七折,可别自己掉自己的价。”
“我可不想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价格。”燕心然无奈地笑道:“所以我父亲是一个,或曾是一个伪造古玩的‘爱好’,这对我们现在的境地有什么帮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