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李云浩长剑一挥,再度狂风一般席卷了过去,每一剑都无比刁钻诡异,直刺黑崖的防守漏洞。
光头少年‘黑崖’左支右绌,被李云浩逼得手忙脚乱,完全处于下风。
一剑又一剑……
李云浩杀得酣畅淋漓,无比痛快,手中长剑恍如狂风暴雨般,将黑崖完全笼罩在其中,而那黑崖的面容却是越来越狰狞,到得最后,连额头上都是微微沁出了汗珠。
旁边观看的众人同样不好过,每一个人目光紧紧盯着那两道缠斗正酣的身影,生怕错过一个动作。
而这种目光,同样随着李云浩的爆发,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不少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连喘息都不敢太过大声。
……
“锵!”
一剑掠过,黑崖后背顿时出现一道斜长的豁口,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李云浩却仿佛没有察觉。
他已经完全陷入悟剑的疯魔之中了!
“入境……”
李云浩心里默念着,那种奇妙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李云浩感到全身血液仿佛都随着手中长剑轻轻跳跃了起来!
在这种玄异的感觉中,李云浩的剑势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
“嗤~~~”
陡然李云浩一剑刺出,一抹黑色残影,眨眼而过,斜斜刺向黑崖手腕。“哼”,黑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长剑拋飞而起。
然而,李云浩已经完全沉迷在剑法中了,手中剑势不衰,依旧笔直往黑崖肋下要害刺去!
“住手!”
“剑下留情!”
一道道惊喝声几乎同时响起。
李云浩这才猛然惊醒,连连收回剑势,可迟了!黑色钝剑依旧在黑崖身上划过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裂口,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啊!”一道压抑的低吼声响起,黑崖连连往后退去,手捂着肋下伤口,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黑石部落的族人急忙上前将他搀扶住,看向李云浩的目光,同样是带着浓浓的惊惧。
……
喧闹的会场,在此刻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锁定在了李云浩身上,每一个人的眸中都有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黑崖输了!
这个禹王山下新晋崛起的怪物,输在了一个未满五岁的孩童手里!
偌大的会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开口,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不合常理的一幕震住了。
啪嗒。
九罴扈手中的酒杯突然被捏得粉碎,酒水哗啦啦流了一地,淋湿了他的袍服,他却恍若未觉,目光怔怔地盯着李云浩,眼底满是浓浓的震悚。
“咦……入境?”
虚空中,一声低不可闻的惊咦声响起,尔后便如涟漪般悄然隐去。
人群边上。
“赢了!”李天鸿狠狠一拳锤在桌面上,脸上满是狂喜之色。
“谢天谢地……”莫柔同样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看着李云浩,眼里满是欢喜和骄傲。
“这小家伙,没给老子丢脸。”李延山脸上浮起一丝宽慰的笑容。
……
“入境之剑……”黑虎低声呢喃着,良久,方才走上前去,拍了拍黑崖肩膀,叹息道:“黑崖,你输得不冤!”
“黑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九罴逵冷漠的声音响起。
黑虎转过头来,面色铁青地盯着九罴逵,那阴鸷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他也没想到九罴部落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剑术天才!
“九罴逵,刚才的话,我黑虎收回,这次我们黑石部落认栽了!”黑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便一挥手,带着黑石部落的族人狼狈地离开了。
看着黑石部落的人落荒而逃的身影,会场上再度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的族人都簇拥了过来,将围拢在中间,每一个人看着李云浩的目光,都满怀着憧憬和期待!
在这片强者为尊的大地上,一个潜力无限的绝世天才,完全有可能带领整个部族迈向辉煌……
此时此刻,在九罴部落的族人们眼中,李云浩无疑就是这种潜力无限的绝世天才!
人群中。
李云浩笑得一脸灿烂。
虽然不知道族人们在想什么,可他却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剑法带来的热血与荣耀,这种诱人的滋味令得他不禁对追寻更高的剑道境界充满了强烈的渴望!
“入境!入境!”
李延山同样激动得不能自持,他定定地望着李云浩那灿烂的笑脸,不知不觉间,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蓦地,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
“桐州李氏!等着吧……我李延山失去的一切,总有一天我要把它悉数夺回来!”李延山眸光闪烁,心里咬牙切齿地道。紧握的双拳,因为过于用力,那弯曲的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中,鲜血丝丝渗了出来……
李延山却仿佛丝毫也没有察觉。
*
夜色深浓,天上繁星灼灼发亮,映得雪地里一片白茫茫。
李云浩家宅院中。
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略显狭窄的厅堂。
厅堂中摆放着一张石台,上面恭敬立着一黑色灵牌,灵牌两边各燃烧着一根蜡烛,烛火“比剥”响着,整个厅堂一片死寂,透着一股难言的沉重气息。李延山负手而立,站在石台前,静静地凝视着那黑色灵牌,久久未语。
在他身后,李云浩和大哥李天鸿并肩而立,同样一脸肃穆地望着父亲的背影,一种淡淡的伤感悄然在两人心头弥漫开来。
岁末庆典结束后,李延山一直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回到家,更是直接带他们到了李家先祖的灵位前。李云浩和李天鸿都隐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可李延山没开口,他们也不敢多问。
“父亲带我们来这,莫非父亲要说的事,跟我们李家先祖有关?”李云浩瞥了一眼那黑色灵位,心里暗暗思索着。
夜,很静很静。
良久,李延山终于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父亲。”李云浩望着李延山,一双大眼睛很是明亮,虽然年幼,可李云浩却十分聪颖早慧,他能感受到父亲此刻身上那深深的落寞与惆怅。
李延山看着两个儿子,低沉开口道,“鸿儿,浩儿。你们两个也懂事了,有些事情,父亲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们了……”
李云浩和李天鸿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你们是不是一直都很疑惑,我李家先祖的灵位,为何却连名字都没有刻上?”李延山目光望向石台上的灵位,脸上忽然掠过一抹黯然。
李云浩瞥了一眼黑色灵牌上的那处空白,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之前祭祀的时候,李云浩就看得一肚子困惑,可那时大哥的语气很是严厉,李云浩也就不敢追问。如今父亲主动提起,李云浩不由越发好奇了。
“这事,还得从我少年时说起……”
李延山目光迷离,脸上隐隐现出追忆之色,“我李延山,原本乃是桐州李氏的嫡长子。我们李家在桐州传承无尽岁月,历代子弟天才辈出,族内更是强者如云,是北域赫赫有名的古老世家!我李延山作为李氏嫡长子,生来便享尽了荣华富贵……”
“桐州李氏?”
李云浩和李天鸿听得目瞪口呆,脸上满是震撼之色。
他们还不知道,原来父亲竟然还有着这样一段惊人的过去!
听父亲的叙述,他们李家似乎还是一了不起的古老家族,而且父亲在家族里面地位还很高,就不知道为何会沦落到这九罴部落里?
李云浩小脸上又是好奇,又是不解。
李延山瞥了他一眼,兀自喃喃道,“我天资不差,又有家族庇护,几乎没有吃过半点苦,便轻易达到了紫府境界,被家族内部认定为下任家主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可我对修炼却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喜欢钻研阵法。家族见我意志坚定,对我也无可奈何。就这样,我沉迷在阵法一道中,对家族事务撒手不理,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李延山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仿佛那段美好的岁月又再次浮现在眼前。
“上天待我不薄!原本,我李延山也对这一切充满了感激,我以为,生活会这么舒适地一直下去……”
“当时的我,实在太天真了!”
“我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觊觎我的位子。可我以为,我不争,他们也不会来为难我,我万万没想到,这些畜牲竟如此心狠手辣……”李延山颤声说着,眼眶里不知不觉间泛起了泪花。
“就在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李家老祖突然遭遇不测,命在旦夕。那天深夜,李家的天,变了!”
“我的族兄‘李延庆’突然勾结外贼,策动了几位家族元老,对我们嫡系一脉发动血腥清洗,一举登上了家主之位!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们强得可怕!连你们修为高深的祖父,也在对方一招之下丧命……”
“我在几个忠仆的护卫下,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一口气逃到了这幽云苦寒之地,尔后才辗转隐居到这九罴部落中……那些忠仆为了保护我,尽皆身死,一个不留!连我也在逃亡中身负重伤,修为下跌……”李延山说得眼含热泪,身子更是因为极度地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十八年……”
“十八年了!”
“这秘密埋藏在我李延山心底,已经整整十八年了……”李延山咬牙切齿地道,“十八年来,我无时不刻都在幻想着杀回桐州,杀回李氏,将那李延庆挫骨扬灰,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
“可我不能啊!”
“我不能冒然送死,对不起那些为我丧命的李家忠仆!更不能无辜丧命,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亡父亡母!”李延山哽咽说着,泪水终于抑制不住涌了出来。
“我只能隐姓埋名,在这禹王山下苟且偷生,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甚至……甚至连亡父的灵位,都不敢刻上姓名……”李延山说到伤心处,心中大恸,竟哭了出来。
李云浩正听得入神,陡然耳畔一阵低沉的呜咽声响起。
他惊诧地抬头看去,旋即心里便是耸然一震,只见一向严厉的父亲双眸紧闭,手捂着脸,竟已泣不成声!
烛光斜照,映在他古铜色的脸孔上,将这中年汉子的身形映得愈发寂寥,愈发孤独、落寞,浑不似平常那般高大挺拔。
李云浩看得鼻子一酸,他知道……
那是无奈,是忿恨,是愧疚,是酸楚。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刹间,他对这位时而严厉时而慈祥的父亲突然多了几分理解,多了几分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