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他们进“魔鬼森林”之后,大部分村民仍很是担心,继续在林子边上守候着久久不肯离去,生怕会错过任何消息。阿一的妈妈眼里噙着泪,一直死死地盯着森林深处,盼望着下一秒就能看见二柱牵着儿子的小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看她这个样子,村里有孩子的妇女特别能理解阿一妈妈此时的心情,她们聚在她的周围安慰她,劝她放心,向她保证二柱他们人多力量大一准儿会把阿一给她带回来。村里的孩子们似乎并不理解大人们在担心什么,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聚在一起互相追打嬉闹,叽叽喳喳地吵得人心烦,有的被家长喝斥之后老实了,有的直接被大人扯着耳朵拽回了家。天色渐晚,村民们陆续回家了,进森林一行人的家属因为太担心并没打算回去,和阿一的妈妈一起守在森林边向里张望着,虽然天色暗得已经看不到什么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清冷的月光下森林显得更加阴森诡异。阿一妈妈的心也被一阵阵的晚风越吹越凉,身体不自觉得抖了起来。村长小声把儿媳妇叫了过来,也就是宋喜的媳妇细凤儿,跟她指了指阿一的妈妈,然后嘀咕了几句,细凤儿会意地点点头,就向阿一的妈妈走了过去。“嫂子,你看天这么晚了风还凉,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先回我家吃口饭吧,今晚我住你家,咱俩作伴,没准儿一觉醒来他们就都回来了呢。”她这样安慰着阿一的妈妈,也安慰着自己,阿一的妈妈挣脱细凤儿的手,倔犟的说:“我不回去,我得一直等着,阿一出来要是找不着我怎么办?”从她说话的神情上看,阿一似乎还是一个没断奶的孩子,说着她又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细凤儿一看把人给劝哭了,心里也一酸,赶紧上前搂着她的肩膀,轻拍着安慰到:“不哭不哭,你看咱村就这么大点儿,怎么会找不着你呢?你看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再这么冻一宿,没等阿一回来你就先病倒了,那阿一真就找不着你了,你说是不是?”村长在一边也开口了,“二柱媳妇啊,听我的话赶紧回去,我老宋跟你保证他们回来我马上叫人通知你,你看行不?”阿一的妈妈平复了下心情,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觉得村长他们说的在理儿,转头“嗯”了一声就在细凤儿的搀扶下离开了,村长也担心其他人的安全,这个时候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来,于是招呼着大家都回家等消息。
夜凉如水,等待是漫长的、痛苦的、难熬的,今晚阿一妈妈更是雪上加霜、度日如年,虽然身旁躺着来陪她的细凤儿,她的心里依然是空落落的。自从阿一失踪后她就几乎没合过眼,本就削瘦的她如今憔悴得就像一个老妪,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她睡意全无,躺在炕上望着棚顶,竖着耳朵仔细地在细凤儿均匀的呼吸中寻找着一点外界的声响,就这样似睡非睡,阿一的妈妈又是一夜无眠。
之后的三天依旧没有阿一的一点线索,去林中寻找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阿一的妈妈状况变得更糟了,她不分黑白的喃喃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如果看见别人家的孩子跟妈妈玩闹,她就会精神崩溃嚎啕大哭,吓得村里人都不敢让小孩子在她面前出现,生怕刺激到她。这几天细凤儿也憔悴了不少,几乎寸步不离阿一的妈妈,就连夜里都不能放松。因为有一晚睡着睡着阿一的妈妈突然从炕上跳下来就往外冲,还好细凤儿睡得不死,也跟着就追出去了,可算把阿一的妈妈拽住了,阿一的妈妈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她说她听到阿一在林子里一遍遍的喊她救命,还听到二柱叫她赶紧来帮忙。她这一闹把村里不少人都吵醒了,折腾到快天亮阿一的妈妈力气用尽昏了过去,大伙儿才松了一口气,从那之后细凤儿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阿一的妈妈。
阿一的妈妈虽然瘦小,但长年的体力劳动锻炼得她很有力气,刚刚二十出头的细凤儿跟她的名字一样,细胳膊细腿儿的,阿一妈妈挣扎起来她还真控制不住,她被阿一的妈妈折腾得心力交瘁。这天她趁阿一妈妈安静的时候叫邻居许老三媳妇过来帮忙看了一会儿,她交代了几句就快步朝村外田地里跑去。都这个时候了,还去地里干什么?难道心里还挂念着庄稼不成?当然不是,她是去找人的。
细凤儿要找的人是她的嫂子——麻子头的媳妇傻妹。傻妹没有名字,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病好之后她就一天除了傻乐就是要吃的,说话也是含糊不清慢吞吞的,她家里兄弟姐妹多,她这个样子当然更不受待见了,像小猫小狗一样的养活着,连名字也懒得起了,村里人就傻妹傻妹的叫着,渐渐地傻妹就成了她的名字了。后来傻妹的哥哥姐姐们长大了陆续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傻妹虽然是最小的,却成了在家里呆得最久的孩子。傻妹脑子虽然不好使,但她知道干活,也喜欢干活,因为傻妹觉得多干活爹娘会高兴,她看见爹娘高兴她也高兴,傻妹干得越是多,她爹娘越是觉得亏欠她,也开始发愁等他们没了之后傻妹该怎么办,于是就开始托人给三十多岁的老姑娘傻妹找婆家。媒婆说破了嘴跑断了腿,人家小伙子父母一听对方是傻妹,直接就把媒婆轰出去了,临走还要损上媒婆两句,甚至死了老婆的中年汉子听说介绍的是傻妹,都连连摆手。就在傻妹的亲事屡屡碰壁准备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人找上门了,他就是麻子头,麻子头比傻妹大两岁,因为麻风病的原因头发都掉光了,脸上还长了麻子,形象不太好,家里也穷,虽然老实肯干又孝顺,还是没有姑娘肯嫁给他。因为最近帮傻妹的媒婆在村里转悠的勤,他也就听说了傻妹的故事,相仿的经历和身世让麻子头对傻妹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自告奋勇去向傻妹提亲,傻妹的父母当然开心得不得了,在村民的见证下他们俩简单的就把亲成了。成亲后的傻妹不仅仍然孝顺自己的父母,而且对未出嫁的小姑子细凤儿也照顾有加,细凤儿很是依赖她。
傻妹长得人高马大的,干地里的活,她都顶得上一个男人。细凤儿来到地里,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傻妹在锄地呢,在全村人都在为阿一家的事忙前忙后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每天风雨不误来地里干活,她和村里的小孩子一样,都不太明白大家都在忙活什么。细凤儿小跑到傻妹跟前,用简单的话跟傻妹说明了她的意思,她想让傻妹帮她一起看阿一的妈妈,傻妹傻呵呵的点着头。交代完了,细凤儿拽着傻妹的手一路小跑往村里赶。在离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远远的就听到村里牛叫狗吠,夹杂着人们的尖叫声乱作一团,细凤儿吓得心惊肉跳,大叫一声不好,难道是阿一的妈妈出事了?随即加快了脚步,朝村子飞奔而去,傻妹也跟着细凤儿一路狂奔。
刚进村口,细凤儿就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村里的墙上、路上,或喷或洒的血迹触目惊心,小路上还散落着死鸡,猫狗的残肢,她们小心翼翼的朝着那一片嘈杂的方向走去,越来越近了,虽然一路上细凤儿脑海里想像了无数种可能,但是在见到现场的一刹那还是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男人们手拿刀斧正围着一头躺在地上惨叫抽搐的黄牛,旁边有几只或死或伤的狗横在牛的身旁,黄牛正在被一只“狗”发疯一样的撕扯着,肠子混着鲜血流了一地。细凤儿不知道那还算不算是一条狗,因为它真是太恐怖了,血红的眼睛,呲着獠牙就像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鬼,它的背部脱落了一大块皮肤露出了森森白骨,遍体脓包,有的已经擦破皮了还在流着脓血,腥臭无比,它疯了一样的撕扯着黄牛直到它一动不动,它扔下黄牛开始攻击一切它看见的活物,一时间场面又失去了控制,人们四散逃开,只有忠实的狗们还在拼了命冲向它,但只能为主人的逃跑争取一点时间而已,这时候慌乱的人群中响起了村长的喊声:“黑子,黑子”,原来村长认出了这条狗,它就是被宋喜带进森林的那只。黑子听到声音甩开了让它咬得半死的狗,就向村长狂奔而去,它张着血盆大口贪婪的流着带血的口水,村长一看大事不好转身就跑,可已经来不及了,黑子纵身一跃就把村长扑倒了,紧接着狠狠地扯下了村长腿上的一块肉,村里的男人们见状也顾不得跑了,不再顾忌生死,大伙一起冲上去救村长,抡圆了锄头斧子就一起往黑子身上砸去,忙乱之中险些伤了村长,在黑子还没咬到第二口时四五个锄头就砸到了它的身上,把它砸了个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