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号靠岸之后,,按规矩溥仪他们没有马上下船,这次因为有日本的天照神器随行,所以船上一团忙乱,忙着准备天照神器供奉御驾,杨绍文趁此机会派赵元刚先行溜下船,找到埋伏的谢珏,通知他计划有变。
从杨绍文得知的回宫路线看,天照神器会一路由桥本虎之助抱着,随在溥仪身后,一行人先从大连上火车回新京,然后新京火车站不免又会有一场欢迎仪式。接着护送神器回宫,但路上肯定有巡游,以供市民观瞻,而巡游地点,是从安民广场开始,到帝宫的整条顺天大街。
杨绍文和赵元刚一直认为,在顺天大街上动手是最好的选择,一来那里空间够大,误伤几率小,二来众目睽睽,日本人和中国人都在场,三来顺天大街交通网四通八达,出事之后也方便撤退。
顺天大街两旁没有足够高的建筑,所以最好的方法,是用炸弹。
赵元刚和杨绍文都属于仪仗兵,巡游时赵元刚在骑兵里会在前开路,杨绍文也会在溥仪身边不远,任是谁动手,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所以,谢珏必须先行赶回去,把他们准备好的炸药带出来。
炸药是他们事先通过黑市买的,很贵,杨绍文又添了几颗做好的白磷弹进去,相信威力已是足够。
船是中午靠的岸,忙到下午三点,一行人的仪仗才下了日向号。
忙乱之中,赵元刚已经重新出现,他在经过杨绍文身边的时候,只低声说了句:
“可以就绪。”
接着二人擦肩而过,他们还有的忙,在仪仗下了船,耀武扬威的到达大连火车站的时候已是下午快6点,在这里他们将上火车,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返回新京。
杨绍文暗暗观察桥本虎之助行走的位置,发现只要在公众面前,桥本虎之助一律都走在溥仪身前,白布包裹的箱子时刻不离身,只有上了火车之后,他才消失到专门给他准备的车厢里,车厢两侧都有关东军宪兵守卫,那节车厢任何满洲人都无法靠近,甚至溥仪和溥杰,杨绍文只远远的看到吉冈安直进出过那节车厢。
看来要动手,在公众面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火车上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7点多到达了新京火车站,杨绍文向侍从武官处处长工藤铁三郎说明需要提早离开,赶去帝宫禁卫军营安排接驾,杨绍文避开了吉冈安直,木讷一根筋的工藤铁三郎想都没想,批准了杨绍文先行离队。
在车里他向同行的参谋部副官交代了需要进行的准备工作,然后就在八岛通下了车,他隐晦的表示——自己很想自己的女人。
副官了然的笑了,虽然杨绍文仍然能从他脸上读出怀疑的成分,但事情到了最后关头,他已经不顾上太多,只要这最终一击能完成就好。
崔南玉家里,谢珏和崔南玉都在。
“杨哥!”谢珏一看到杨绍文进门,立刻跳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炸药在这里,需要我干什么?!”
杨绍文握了握谢珏因为激动而隐隐发抖的手,对他微笑道:
“谢珏,我需要你放松,太激动容易错过目标。”
“是!”谢珏一挺胸膛,不自觉的模仿起了军人服务命令的样子,立正站好。
杨绍文拍拍他的肩膀,从摊开在桌子上的布袋里拿出几个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铁壳子,这是杨绍文做的土质手雷,杀伤力很小,但声势非常大。
“谢珏,一会儿你混在人群里,跟着仪仗的行驶速度走,我和元刚会近距离向神器投掷炸弹,只要炸弹一响,你立刻在人群里四散扔出这些手雷,这些手雷没什么杀伤力,注意,重点是把人群赶上道路,方便我们在混乱之中逃脱。”
“没问题。”
杨绍文一边说着一边把另外几个土质雷管插到腰上,用军装外衣盖好,扭头看向站在一边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崔南玉:
“南玉,你真的想好了?”
崔南玉“扑哧”一笑,嗔怪的瞪了眼杨绍文:
“哎呀,新京可是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崔南玉跟了你了,你一出事,他们能放过我?我还有得选择嘛?我可是和你拴在一起啦,休想甩开我!”
杨绍文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丝又心酸又欣慰的微笑,崔南玉看着他也微笑起来。
但过了两秒,杨绍文立刻眨眨眼睛,收敛情绪,切换回作战状态:
“那么南玉,我们离开后,你立刻去找元刚的妻子,把她带到我们商定的会合地点。如果三个小时内等不到我们,你们两个就立刻上火车。”
崔南玉想到赵元刚的媳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赵元刚不是说过不必管她嘛,如果她接受不了怎么办?”
杨绍文用了一丝哄人的语气:
“尽量吧,他毕竟是元刚唯一的家人,能给他带出来最好。”
“好吧,我晓得了。”
崔南玉低声应道,顿了顿,忽然扑进杨绍文怀里。
谢珏咳了一下,立刻转了个身继续收拾布袋里的土手雷。
在杨绍文反应过来前,崔南玉又自己退了一步。
“好啦,快走吧,手脚麻利点,我可没什么耐性等人。”
杨绍文和谢珏从崔南玉家里出来,杨绍文径直回了火车站,这时候车站一片忙乱,欢迎仪式已经举行过,大家纷纷上车,骑兵仪仗队正准备上马。
杨绍文没有最先找工藤铁三郎销假,而是先找到赵元刚,偷偷传给他三个雷管。
赵元刚接过,直接杵进袖子里,用白手套兜住,杨绍文也是如此,这样一来,一会儿方便直接甩出去。
杨绍文上的汽车在溥仪的凯迪拉克之后,溥仪的车前是桥本虎之助乘坐的汽车,再往前面就是开路的骑兵仪仗队。
桥本虎之助的汽车十分好辨认,巨大的太阳旗飘拂在车两侧,上书着“天照圣神、万世永隆”几个字。
顺天大街周围挤满了被驱赶而来的市民,除了最前面一排的协和会会员面带笑容外,其他人无不脸上挂着混合了屈辱、愤恨、哀伤和无奈的表情。但是他们又必须欢呼,同时鄙夷的瞥几眼前排协和会员卖力的表演。
杨绍文看着窗外的景色,心跳愈发快了。
这种激动,与第一次上战场,蹲在战壕里等待冲锋的军号时一样。是一种终于得偿所愿的畅快,积郁许久后终于可以爆发的期待。
与他同车的是一位侍从武官,杨绍文与他不熟,二人都没有什么话,各自看着窗外。
车队行至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杨绍文知道,赵元刚动手了。
按照计划,赵元刚会事先偷偷把几匹仪仗马的鞍带割的欲断不断,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到了万不得已,他还可以用马刺去踢身边仪仗队员的马。
杨绍文立刻下了汽车,向前走了两步,装作关心的询问卫兵:
“前面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卫兵回答似乎是仪仗队用马出了些问题,马队停止了前进,后面的车队也必须跟着停下来。
这时候杨绍文又偷偷向前行动了几步,来到第二辆溥仪的车边。
他的动作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几个侍从武官见状的第一反应也是冲到溥仪的车辆旁边,严阵以待。
时间和空间似乎有一个停顿,在杨绍文这里,人群的声音似乎也突然消弭了。
但下一秒所有的声音伴随着奔马的嘶鸣和人群的惊叫汹涌灌入,杨绍文看到赵元刚的马头突然调转,向后直冲而来。
“护驾——!!!”
一个侍从武官嘶声喊道。
杨绍文见状赶紧快走几步,已经超越了溥仪的车子,来到溥仪车辆与天照车辆头尾相接的地方。
这时赵元刚勒住缰绳,骏马高高扬起马蹄,马嘶高亮,堪堪停在天照车辆三两步远的地方,赵元刚怒目圆睁,一甩右手,两只雷管已经到了手里!
桥本虎之助也不愧是军人,杨绍文看到左侧车门已经被桥本虎之助推开,他急忙冲上去,跑到车边一顶!
桥本虎之助也不顾的左面是谁把车门顶住,慌张之下转向右边车门,杨绍文用余光看到赵元刚已经做了甩手动作,急忙退开一步,右手掏出手枪,隔着车对刚刚冲下车的桥本虎之助头部开了一枪,左手同时甩出雷管。
桥本虎之助立刻右手捂住耳朵摔倒在地。
赵元刚的前两根雷管打到了驾驶座车窗,弹到一步远的地方,司机惊恐的叫喊着冲出来,杨绍文的两只雷管则顺利的通过后座车窗扔进车里。
两个人配合堪称完美,众目睽睽之下,几个眨眼所有的动作都已完成!
但这时已经有人反应过来,杨绍文扔出雷管后立刻向后跳开,爆炸的轰响声携带着气浪让他飞出四五米,但没有掩盖住伴着爆炸声一同响起的清脆的枪声。
在赵元刚停在天照车辆旁边时,溥仪身边的侍从武官就拉开车门把溥仪拽了出来,杨绍文和赵元刚用来完成丢炸药动作的这几十秒,溥仪险险的在侍从武官的连拉带拽之下远远退离这三辆车。
杨绍文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爆炸声已经响成一片,人群惊叫着四散奔逃,他周围已经满是乱跑的平民。
“大哥!上来!”
他听到赵元刚的嘶喊,立刻对这声音的来源伸手,借着赵元刚的拉扯他使力一跳,一旋身坐到马背上。
赵元刚在惊恐的人群中,纵马直接冲向被禁卫军和侍从武官们围到一起的溥仪和吉冈安直他们。
“元刚!你干什么?!”
赵元刚没来及回答,因为马速太快,他们转眼就到了近前。
赵元刚对着溥仪他们把最后一根雷管胡乱甩出去,然后调转马头,纵马飞奔。
枪声稀稀拉拉的响起来,杨绍文忽然感觉右肩一疼,发觉自己应该中弹了。
人群仍在慌乱奔逃,他们骑马跑出去几百米,转了几个弯,立刻各自跳下,两人飞快的把身上的禁卫军服外套脱下来,赵元刚往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匹吃痛,再度嘶鸣着飞奔而去。
又是两声爆炸——看样子谢珏没有一下子用完手雷,他正在争取更长时间的混乱,帮助杨绍文和赵元刚脱身。
两人夹在人流中,低着头向会合地点疾走,杨绍文感觉背后湿漉漉的,应该是血,白衬衫衬着红色也太显眼了,没办法,只好突然出手打晕了一个跑过他们身边的路人。
“大哥,你受伤了?!”
赵元刚被杨绍文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杨绍文后背上的红色。
“别多说了。”杨绍文吩咐着,把人拖到一边,飞快的拔下他的黑色外衣穿到自己身上,然后甩掉军靴,换上了那人的鞋子。
赵元刚也立刻照做,他们留下两个被打昏的丢了外衣的路人,继续疾走。
“你也受伤了。”
杨绍文没忘刚才看到赵元刚右边小臂也有一片红色。
“没事,贯穿伤,也不知哪个反应快的先开了一枪,害我没扔准。”
赵元刚走在他身边,低声道。
“那结果怎么样?”
杨绍文本想等到会合地点再问,但终究没忍住。
“烧得透透的,大哥你扔的太准了,桥本虎那瘪犊子烧得直接把胸口的盒子扔了!”
赵元刚兴奋的道。
杨绍文终于长出一口气。
在刚踏进会合小院的一瞬间,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