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夜幕上,几粒零散的星点高悬着。凛冽的西北风吹过,直吹的干枯枝桠凄凄作响。伫立在营帐前的楚军大旗猎猎作响,在半空不停的起伏着。
帐内,床榻上的项羽脸色有些苍白,几缕发丝垂在他的眉间,冷峻刀削般的面容上,修长的剑眉微皱,双目紧闭。守候在他榻前的女子,柔弱的身影轻微颤抖,她用手帕半掩着,脸上早已挂了两行清泪。
云箩望着帐内虞妙戈的身影,一股苦涩的味道翻上心头。是悲伤,还是惭愧?
虞妙戈起身走出营帐,双目还残留着哭过的泪痕,温润柔美的玉颜也蒙了一层雾水。她声音轻颤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项叔叔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重振楚国,诛灭暴秦。可如今却……”
云箩压住心头的悲凉,说道:“世事多变,天不遂人愿,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虞妙戈轻叹口气,道:“出了这样的事最难受的是项羽,他已昏迷了整整一天了,项叔叔是他至亲的人,待醒来后,心里又该是怎样的悲痛啊。”
云箩望了眼还在昏迷的项羽,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哀伤。这次,她若事先早点告知,事情或许真的可以扭转。她看着虞妙戈,低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虞妙戈怔了怔,柔声道:“妹妹,这不关你的事。好了,你在外面一定站很久了吧,快回去歇着。”
云箩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累。我想说……其实,我并不是这儿的人。”
虞妙戈好像并不觉奇怪,说道:“你说过的,你家在很远的地方,对吗?”
云箩横下心,定定的说道:“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且,我知道很多关于你们所不知道的事。”
虞妙戈愣了半晌,忽然轻笑了声,道:“你瞎说什么呀?我知道你是故意安慰我,逗我开心。可现在,不应该是说笑的时候。”
云箩蹙眉道:“姐姐,不相信我?”
虞妙戈说道:“好了,天色已深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云箩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得先回营帐了。
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了月光。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吹的她浅黄色衣摆微微起伏。云箩缩了缩身子,暗自语道:“冬天已过,怎么还这么冷呢。”
突然,身后猛地冒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云箩的嘴巴。她心一惊,欲大喊,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个人把她拽到了一棵树后,便放开了她。
云箩睁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来人竟然是个女人,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简单一身破旧的麻衫粗布裙没有任何装饰,上面也沾满了点点的污垢。蓬松的乌发随便的一绾,前额几缕散发垂落下来,大概有好些天没有梳洗,显得有些邋遢。姣好的面容上却满是脏兮兮的泥印,秀眉纤长,一对凤目堪然有神,在夜色里竟是异常的明亮。
那女人见云箩在端量自己,眼神一冷,低斥道:“看够了没有,我现在很狼狈,是不是?反正一路上遭了不少的白眼,也不怕别人笑话。”
云箩并不生气,轻声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这样觉得,只是奇怪你突然闯入军营,可是来寻什么人?还是?”
吕雉有点诧异,不由多瞧了云箩几眼。眼前的女子一身整洁的纱裙,乌发只是用一支木簪随意的挽起。俏丽的小脸未施粉黛,却清丽秀雅,天生便具有一副自然清新的气质。
吕雉语气渐平缓了,说道:“我不想为难你,只想打听一下这里可是项梁的军营?”
云箩点点头。
吕雉继续说道:“我是来寻人的,我的夫君是沛县的刘季,我是他的妻子吕雉。你可知道他在哪个营帐吗?”
吕雉?!
云箩神色惊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指了指前方说道:“刘沛公,他在那边左拐第二个营帐。”
吕雉回了声:“谢了,姑娘。”便径直朝那边走去。
“你,要这样子过去吗?我那儿还有几件干净的衣服,你要不要先梳洗一下。”云箩上前问道。
吕雉低头看看脏兮兮的衣服,应道:“也好。”
回到帐内,吕雉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衣裙,腰间系了一条藕色的裙带,完好的展现出了优美曲线。脸上的泥印已洗去,露出了娟好的容颜。秀眉下,一双凤目熠熠生辉,瑶鼻高挺,优美的薄唇有些上扬,确实称得上是一位出色的美人。
她看向一旁的云箩,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强硬了,道:“你心地真好,云姑娘,今晚……我可以先在你这儿睡吗?”
云箩浅浅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你不去找你的丈夫了吗?”
吕雉在床榻边躺下,说道:“明日见也一样,我先睡了。”
半天,听不到一点动静。云箩撇头,发现她已经沉沉睡过去了,想来也定是累坏了。独自一人不远千里,寻她的丈夫,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历史上记载,吕雉,是汉王朝创始人汉高祖刘邦(刘季)的正配夫人。刘邦死后,被尊称为皇太后。她很有谋虑,但性情非常残酷。她在未央宫害死了韩信,又使人诬告彭越谋反,灭其宗族。最残忍的莫过于将刘邦的姬妾戚懿,做成了“人彘”。
可,眼前这个沉睡的女子……她的睡颜很好看,很安静,很温和,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便是未来那个心狠手辣的吕后吧。
夜,静得瘆人。
淅沥淅沥——下雨了。雨水顺着帐顶悄然滴落,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