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羽,把幻灵珠给我”,风杨终于转过身来。
果然被洛音公主言中,悲痛中的罗羽听到风杨的话,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男人,满是不可思议,终于挤出几个字,“你为什么杀她”?
“你不懂的,我只能告诉你,取她命还有拿珠子,都不是为了我自己,而且一定不会是错事”。
“公主交付的珠子既然到了我手上,便不会让它落在你手上”,罗羽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女子与我们不过几面之缘,你把珠子给我,我可以倾尽一生去帮你寻找夜月”,风杨试图说服,寻找夜月的想法他自己也是有的。
“呵呵,我与风少侠你相识也不长,今日你的行为让我无法相信你的话”。
罗羽并未想通过提升自己实力再去寻人,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自己留着珠子因为那是公主给的,也是逝者的托付。
“带走幻灵珠是我的任务,我志在必得,在我面前你觉得你能保得住它?你不留着命去找夜月了吗”,风杨一步一步的靠近过来。
“你要杀我?”,罗羽问出来倒也平静。
风杨不搭话,显然并不否认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威胁罗羽,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这样做的。
但他错了,他以为拿夜月出来说事,罗羽会惜命而交出幻灵珠。却不知罗羽此刻内心完全被洛音的死而占据,毕竟逝者为大,又或许因为好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罗羽看了看身后的万丈悬崖,抱起洛音毫无惧色的盯着风杨,脚步却在慢慢后退,“死也不会给你”。
风杨深感头痛,这个人是万万不能死的,他只得停下脚步,“别再退了,后面是深渊,事情还可以商量”。
怀里的女子过世,罗羽莫名的,又一次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他思忖风杨说可以商量,不过是害怕自己把幻灵珠带向深渊,于是继续往后退,然后纵身一跃。
这一举动实在让风杨措手不及,大声惊呼之后,立刻施展身法靠近。但始终是晚了一步,风杨怔在当场,满是失魂落魄。
季府的宅院并不是特别大,却长期有家丁守在门口,见风杨回府,他赶紧上前通报,“风少爷,老爷回来了”。
风杨好似没听见一般,只径直往前走。家丁对于他今日的视若无睹有些意外,也犯不上在意,毕竟自己是个下人。
正堂之内,年轻的女婢正在为季凌奉茶,风杨拖着步子进来唤了一声舅父。
见风杨到来,季凌挥手摒退女婢,“事情怎么样,罗羽呢”?
“属下有罪,请护法责罚”,风杨单膝跪地,头埋的很低。
“你不必自责,凡事都可以从长计议”,季凌语气很平淡,事实上任务有差错的时候他也没有真正生气过。
“洛音已除,珠子没从罗羽手上拿到”。
“嗯,那罗羽人呢”
“从断沧涯跳下去,怕是难活命了”,风杨有些发虚,说话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什么!”。
对方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风杨虽然不敢看他的脸色,但猜也猜的到。
短暂的安静之后,中年男人开始在大堂内来回踱步,又突然笑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的”。
风杨虽然不知道罗羽的命为什么格外重要,但也知道自己造成了不小的过错,再次请罪,“甘愿受罚”。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到达涯底的路我会派人去寻找,他的命是很硬的”,季凌恢复常态,“罗羽不在,你的任务到此也算完成了,下去吧”。
风杨有些诧异,也不容多想,“多谢护法,属下告退!”。
雪一直未停,也顺着悬崖往下飘,却是来不及到达谷底就化作了空气,‘寒’总是很巧妙的代表高处。
罗羽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先是有了意识,然后蠕动身躯睁开眼睛,四周树木丛深,完全没有断沧涯上冬天的感觉。确认自己还活着,他又不惊不喜的闭上眼睛。
“你的命还蛮大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呵,福大才说命大,福浅却是活受罪”,罗羽本能的回了一句。
话说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这荒野谷底,还有人在此过活么。他勉强撑起身子,四处望了望,却发现除了洛音的身体躺在身旁,哪里有一个活人?洛音的魂魄在说话?可声音明显不像。
“你是谁,在哪里”,情形有些诡异,但诡异并不代表害怕。
“就在你旁边”,声音听起来的确很近。
“洛音公主?”,罗羽不得不再次看向地上躺着的人。
“我不是她”。
这一次罗羽听清楚了声音来源,是从旁边的一口古木琴里传出来的,落叶寂寂,竟也盖住了琴的大半部分。
“你在这琴里?”,罗羽问。
“恩,不知现在是哪一年?”
“修罗历1002,你是难道是琴中之灵”?
“这琴又不是什么绝世神兵,我是已死之人,因为执念太深,不甘转世投胎,所以附在了这琴上”。
“噢”,罗羽也没有多少惊讶,千千世界,有痴念的人太多。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挪动身体到洛音旁,眼神呆滞,这个深深吸引他的女子,对自己的心意,竟然可以连命也不顾。
“很是有情有义的女子,你也不枉此生了”,木琴里的女子又开口了。
“什么有情有义?”,罗羽回过头,眼神里迫切着答案。
“你昏睡之时她在这里存留过,一脸的情意,见你能活,这才欣慰的踏上九泉之路”。
罗羽的心猛的抽动了一下,“我与她仅有几面之缘,她却……”,他思绪上涌,却没有说下去。
“一见钟情,一见如故大都是前世羁绊的延续,小子,她上辈子肯定欠你的”,女子的语气满是调侃。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但上辈子的是谁又怎能记得,罗羽也不去想,往女子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端起木琴,拂去落叶与灰尘。好歹抚琴一曲,当时送别踏往幽冥之路的洛音。
琴声悠扬又悲伤,至始至终女子都特别知趣,未发出任何声响。
完毕,她问,“你能带我出去么?”
“去哪里?什么事又让你不肯转世投胎”,罗羽对女子并无恶感。在他看来,一个执念深重的人,恰恰是最重情义的。洒脱自在也一定意义上说明心性薄凉。
木琴没有立刻回话,短暂沉默之后,开始娓娓说事。
那是二十年前,女子紫烟,大樊国丰城人氏,因父母早逝,只有两岁的弟弟与她相依为命。
本也勉强度日,不叹命运的艰辛。但是那天夜晚,上天把她仅有的生活也剥夺过去,年仅两岁的弟弟被人活生生的断绝了呼吸。凶手黑衣蒙面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来,当着她的面,不劫财不劫色,直奔尚处懵懂的弟弟,完又迅速离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万念俱灰之下,彻底失去了生存的意义。紫烟一头撞木琴之上,了结生命。魂魄不散,只因心有不甘,她不明白两岁的孩童,不曾得罪任何人,凶手痛下杀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活着活不下去,死又不忘深仇大恨,想到去往九泉之路自有孟婆汤等着,她无法忍受一切就此烟消云散,遂放弃投胎灵魂寄附于木琴之中,若有有缘人能报此大仇,她自当鞍前马后,哪怕魂飞魄散。
“凶手既是蒙面,你又如何能知道他是谁?”,世间悲伤总是千千万万种,就紫烟此一事恐怕也不亚于罗羽自己所遭受的了。
“我对灵魂有特殊的感知,若是见到他,定能认出来”。
“这木琴和你又怎会出现在这谷底”,罗羽有些不解。
“主人都不在了,那屋子自然会被人占据,许是觉得沾了人命的物件晦气,木琴染有我的血气,所以才能依附于它存于世间,几次辗转,落入这谷底,二十年了”,紫烟言语之中也透着许多落寞。
“正好我也得出去寻人,以后就带上你,那凶手孩童都能杀害,定是心性极恶之人,我会尽力帮你”,罗羽又顿了顿,“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提升实力,这也是洛音公主对我的期盼”。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雀跃的声音从木琴传出,“说起来,你给我的感觉和我弟弟很像,包括你脚底的红痣,他也有,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他”。
罗羽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这才注意到自几掉落来时鞋已经不知落在何处,脚底的红痣应该是在昏睡时被紫烟看到的。
“不是他才好,我可不想又有新的伤痛往心上累”。
他轻轻的把木琴放在一边,抱起洛音,又拾了个尖削石头,开始刨坑,嘴里喃喃自语,“你的仇我也会找风杨报的”。
谷里野果繁多,倒也像个世外桃源。接下来的日子里,罗羽除了寻找充饥的事物,便是勤修武道。阻碍他实力的问题便在于灵力不增,所以不论日夜都有他打坐修灵的影子,困了也就保持姿势眯一会,醒了便试图炼化幻灵珠。
越是一鼓作气,失望起来越是令人崩溃,灵力仍是毫无疑问的丝毫不进,幻灵珠更是没有能炼化掉的迹象。终于忍受不了心灵上的煎熬,他长叹一声,不再支撑身体,任它倒在地上。
何为顺势而行,又什么叫逆势而为?他开始思考,武道一途,或许真的是白白为难自己,八岁修得灵根的资质,被天道所不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