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血腥,自然没有了吃饭的胃口,韩骘出了门外,大雪已经小了些。
“怎么办……”无限往复的思绪又占据脑海。让韩骘心烦意乱的,无非是荆门兵家最后的三卷兵书。
韩骘不远千里从楚国来到西秦,拜在荆门兵家这一代传人张清门下,无非是想学成归国,成就一番功业。
张清老头古怪,在上邽城里开了个墩饼铺,找了个伙计卖墩饼,却把韩骘赶到山上去读兵书。
天不遂人愿,韩骘这边还没学成下山,大秦的战争机器已经碾过了楚国的万里河山,楚国亡了。
身子起了寒意,韩骘抖了抖破旧长衫,抖掉雪花,想起两个月前的事,不禁咬牙切齿。
两月前,上邽城张记饼铺。
“对了,你还不知道你有四位师兄吧。”
韩骘来墩饼铺向张清辞行,张清老头儿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张清是荆门兵家这一代的传人,荆门兵家这一代有五位传人,算是几百年传承下来最多的一代。
韩骘摇头。
“那你自然不知道荆门兵家的规矩,这三年,你学通了荆门兵家一十八卷兵书,若是能入军旅,也勉强算个合格将军了。”
韩骘皱眉,“合格将军……师父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师门的学问无用罢。”
“学问本无用,全看人罢了,你若是有用,自然能把荆门兵家剩下三卷独门兵书拿去。”
“还有三卷兵书?”韩骘终于想起来了,“那十八卷兵书的学问虽然精妙,可是却像一串洒落的珠子,需要一条线穿起来……我怎样才可以得到那三卷兵书?”
韩骘叹了口气,看张清老头儿得意的表情,想要那三卷兵书怕是不轻松罢。
“完成结业任务,自然给你。”张清仰起头开始沉思什么,韩骘识趣的没有开口问。
“十一年了。”张清终于开口,“你的四位师兄,最早入门的程禹廷已经离开师门十一年了,不知道已经放弃了,或者是还在想办法。”
韩骘知道这老头儿心思古怪,心里有点忐忑,“你要是叫我去摘秦皇冠冕上的珠子,我一定转身就走。”
“那倒不至于,其实任务很简单,你想个办法……让我离开上邽吧。”张清抿一口老酒。
“这听起来不难,十多年,竟然就真的没人做到?”虽然是问话,可是韩骘语气里没有疑问。
“让我想想……那年我说完任务后,老二江颂麟先说,‘世上再无事比人心难改了’便拂袖而去,算是放弃了。老大程禹廷和老四孙诚去了哪,想了什么办法不得而知,老三陈嵩赖在我家里,天天劝说烦我,以为这样我就会不耐烦搬走,结果让我用扫把给打了出去,之后没多久,你就入了师门。”
韩骘站直了身子,一揖到地,“谢过师父,待他日再来取那三卷兵书。”
张清一挥手,去吧。
韩骘苦思冥想了两个月,设想了无数可能。
想让张清老儿走,就得搬走他的饼铺,要想搬走他的饼铺,还是得回到张清老儿身上。
韩骘终究还是没想出如何让张清心甘情愿的离开上邽。
唉……再这么下去,吃饭住店的钱都没了,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好拿去当的东西了。
不知不觉间,韩骘走到不知道哪里的街道上去了,正犯愁间,忽然见两个汉子从一旁的高院里开门出来。
韩骘记得那家的房上瓦的样式,自己是第二次走到这里来了。
那两个汉子一个刷浆糊,一个往墙上贴纸,韩骘打眼望去,便从密密麻麻的字里看见六个字“广收文武仆人”。
广收……文武,韩骘思忖起来,表面看没什么,细细思忖下来,这家简直就是在招“食客”,不过是有所忌惮,不敢明说罢了。
韩骘想通,忽然一个念头冒出,不禁心中狂喜,就在那里大笑了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意欲何为!”那两个大汉被这一声笑吓了一跳,猛地从腰间抽出刀来,警惕的看着韩骘。
韩骘这才注意到,这家门上刻着“赵府”二字,且护卫有佩刀,必定是哪家权贵无疑了。
怕那两个汉子冲上来把自己砍了,韩骘连忙行个礼,“在下正愁前程,就凑巧走到这里,正见二位贴这告示,感慨世上机缘,因此发笑,二位看我,可入贵府否。”
那两个汉子这才收刀入鞘,一个开口道,“你可看清了,我们府上招的是文武仆人,至于是什么意思,主子说了,懂的人自然懂,你要是有本事尽管来试试,要没有本事还是趁早走吧。”
“没有点本事,我也不敢上门。”韩骘怎能放任大好机会溜走,“让我来试试吧。”
“那好吧。”那两个汉子也不啰嗦,便带了韩骘随进门去。
韩骘随着那两个汉子走进府内,进了两进院落,忽闻断续琴声响起,再往里去,却见旁边有一处别院,别院很大,当中一座亭子,一个黑衣身影头上戴着斗笠,正在端坐抚琴。
韩骘略懂些琴曲,只听见那琴声中有杀伐之意,冷峻透骨,最蹊跷的,琴声中竟然有一丝不合意的阴柔怨念,韩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叹,怕是个不好惹的主。
琴声停住,话语声却起。“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应征吗?”
韩骘听了,当下便觉好不惊讶。却是因为韩骘从那一声冰冷却让人忍不住遐想的话音得知,坐在那里抚琴的,竟然是个女人,而且声音稍嫌稚嫩,想必不过十四五岁。
韩骘不敢想象,那杀伐琴音竟是来自一个年少女子。
“你叫什么,哪里人,会什么?”韩骘还来不及多想,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竟然让韩骘有一丝的压迫感。
当下韩骘便决定赌一把。
“在下韩骘,原籍楚国,若要问我会什么,要看阁下需要什么,您要是要个账房先生,我可以拨盘算数,若是阁下要个谏言门客,我可以出谋划策,若是您需要做些什么大事,那我只能说……”韩骘故意停住。
果然那女子追问,“怎么?”
“我只能说……您捡到宝了。”韩骘作一揖,“阁下以为如何?”
那女子站起身,缓缓香韩骘走来,身材有些娇小。“这第一关你算是过了,明日辰时,还在这里,要是过不了我的考量,还是得请你离开。她一扬手,“你们,带他找间客房住。”
“是。”两个汉子行礼,便带着韩骘下去了。
花丛里亭子内,女子轻哼一声,“捡到宝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