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听不到声音，大牛看到浓烟已经知道不对劲，抱着小丑儿，推着王风，跑得飞快。
渔村已在眼前。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人不敢置信。
遍地狼藉，尸体横陈，已经被火烧去了大半的村子，冒着黑烟。
远处，一队骑士，看似军队，穿盔戴甲，骑着高马带着得意、满足的狂笑，呼啸而去，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啊——！”大牛大吼一声，往自己家中撒足奔去，他本来家中尚有一个老娘，这会儿只盼着能发生奇迹。
王风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潺潺流动着的仍然温热的鲜血，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些尸体中有不少都是他认得的。
一个多月来，他虽然足不出户，可一个小小渔村中进来了他这么个怪人，有谁不知？这些村民大多都和老端木一般朴实热情，来探望过他的不在少数，虽然他从来没有回应过。
目光没有焦距地扫过一具具尸体，对应着闪过一张张熟悉的朴实笑脸。
左手边不远，就躺着一个壮实的青年，脸上的愤怒仍然没有消去，狰狞如欲噬人，这青年，王风认得，就是和大牛一起抬他回来的三人之人，本是个开朗热情的青年，这会儿却已经变成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在他旁边还有一只握着鱼叉的手臂。
前边一个石台，本是村民们用来晒鱼用的，这会儿上面却躺着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这女孩王风也认得，是那壮实青年未过门的媳妇。在这些村民眼中，王风是个病人，为了给他补身子，这女孩曾经替情郎给王风送去鱼汤之类的东西。
这会儿却是衣衫裸露着，仰躺在石台上，双眼圆睁，透着无限的惊惧和茫然。
还有……
整个渔村的人，死不瞑目！
王风眼睛缓缓闭上，双手颤抖着慢慢捏起，一丝细不可查的撕裂声响起，他那青黑干裂的双手竟然因为用力过度，撕裂开来。只是里面却奇怪地没有流出血，反而从那细微的裂缝中透出一丝莹白。
只是这会儿王风心中已经升起怒火万丈，哪里还能察觉得到这不起眼的变化。
“娘——！”一声凄厉的大吼传来，王风眼皮轻轻一颤，不用去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
王风不知道这时候他能做什么，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抑制着心中的怒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了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大牛抱着小丑儿又出现在他眼前，古铜色的脸上带灰黑一片，还有几道被泪水冲开的痕迹。怀里的丑儿躺在他怀里，沉睡着，白皙的小脸上也已经弄得黑灰一片，眼泪鼻涕沾得倒处都是，小脸上尽透着疲惫。
看样子也是看到了什么，早已经哭过。
王风看向大牛，想从他嘴里知道答案。
大牛也知道他的意思，诺大个人竟像个孩子一样扁着嘴，想哭又不能哭的样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还带着哽咽声：“我，我娘死了，端木叔，端木叔下午回来了，他也死，死了，呜……”说着说着竟然又要哭出声来。
“别哭了！”
他块头虽大，却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被王风吼了一声，不敢再哭。王风又再次闭上眼睛：“是什么人？”
声音虽然很平静，但紧捏着的双拳在不停地颤抖。
“契丹狗！”说到这三个字，大牛紧咬着牙齿，眼中透出无穷的恨。
王风眉头一皱，怎么还有契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大牛往脸上擦了一把，回答道：“兄弟，端木叔跟我说完话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他托我照顾好你和丑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丑儿在江南有个叔叔，端木叔叫我把丑儿送去那里，投奔他。”
“亲叔叔？”
“嗯，端木叔有两个儿子，大的是丑儿爹，在丑儿就要出生那年就去了，他娘也在生下他之后去了。丑儿他叔就在那之后离开家的，听说做生意发了财，去了江南，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王风摇摇头，叹了口气，投奔？估计去了也是白去。
同甘苦易，共富贵难。这个亲叔叔连甘苦都不能共享，现在发了迹又怎么可能理这个穷亲戚？丑儿爹刚死，这家人正是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在这时候离开，发了财之后又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就可以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念头在王风心中转动着，却也没有说出来，不说这个粗汉能不能明白，就算能想明白王风也不想在这时候再打击他一次。
叹了口气道：“你真要带我一起？你要想清楚，我可是个残废，你还要照顾丑儿这么小的孩子。”
“为什么不带？端木叔说过了，要我照顾好你俩，我答应了的。”大牛带着茫然，又理所当然地道。
“唉……”王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老端木，你临死还能记得我这个残废，这两人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的，杀害你们的人我也一定会找出来，安息吧。
王风现在的状况虽然很惨，也曾绝望过，但是现在却是坚信着自己可以恢复，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不屈的信念。
更何况他现在虽然半身瘫痪，内力全失，可肉体的力量并没有失去，光凭这两只手，面对一般人，只要不是练就隔空罡气的高手，他就有自信，起码能自保。
看了眼身边这个大汉，也不禁感叹，这个大牛虽然块头大，人也不笨，却太老实，绝对是那种被人坑了还帮人数钱的人，对他这个残废的陌生人也说得上是尽心尽意，光凭他刚才那句话，他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既然如此，我们先把村民们葬了吧。”
大牛看了一眼周围的惨像，脸颊又开始抽动，低落地开口：“哦。”
这些死去的村民或多或少都为王风尽过些心力，他虽然在心里发誓要找出杀害他们的人，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等以后慢慢进行，这会儿他只想着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所以也没有让大牛一个人去处理后事。
虽然双腿不能动，他却可以在地上趴着，用双手挖出了一个个大坑，算是报答了他们的一部分恩情。
……
天已大亮，一排土坟堆前。
王风最后看了一眼，闭上了眼睛：“走吧。”
抱着小丑儿，留恋、伤感地看了一眼，也不顾丑儿的挣扎，推着王风离开了这个曾经宁静，充满阳光的小渔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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