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初遇‖
九岁那年我因『追揭』首次魔化,父母兴奋之下便即刻带我去淼戦城走亲戚。年幼的我趁长辈欢谈间独自一人跑出亲戚家,到了一座小山里探险。
六月的天晴空万里,烈日当头。山坡上是一片树林,目之所及,一片浓绿,枝叶茂密。不失鸟语叽喳,风声蝉鸣。
“咕噜咕噜——啊——透心凉。”淄博俯身在小溪旁,一双小手捧着清澈的溪水往嘴里送去。起身环顾四周,怒哼道:“又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怎么连一颗野果树都瞧不到。”
“是你人太矮,野果瞧不到。野果虽不多,野味倒不少。”一个悦耳动听的男声悄声无息的站到淄博身后吟着诗。
这年头还有人作诗?真是闲蛋一个。淄博一转身,面门感似抵触一毛茸茸的活物,细细一看却吓了一跳。紧接“哇”的一声惊叫,整个人跌入小溪,浸泡水中。微热夏风从湿漉漉的淄博身边吹过,竟让他感到凉爽至极。
一个长得高高瘦瘦,平额发型,鼻梁左侧有一道浅伤疤的青年男子,左手紧提着兔子,右手抓满野菜,眉开眼笑道:“小朋友!小朋友?”
青年男子的呼唤使处于惊愕的淄博回过神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大爷的!搞毛啊!干嘛站在别人身后吓人!靠你丫的!”
青年男子面露愧色,打了个哈哈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逗逗你,哪知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逗我?操!淄博心里暗骂一声。起身脱掉短袖,用力拧干水,眯眼时不时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男子。破衣烂裤,露出的皮肤明显可以看到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伤疤,想必他曾是俘虏。淄博满脸不屑,嘲笑道:“哼,懒得跟你这肮脏的流难民计较。”
青年男子笑了笑,对他的话全然不在意,慰问道:“小朋友,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家人呢?”
哼,问东问西。淄博没好气道:“怎的?想绑架我?然后跟我家人索要赎金是不?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切~下等恶瘤。”
听淄博满口讽嘲,青年男子无奈一笑。人性本恶,爱富贬贫。一个孩子说出这种话,算是谁的过错呢?长辈?国家?呵,都与我无关。
青年男子刚转身小走几步,淄博便拉开嗓门吼道:“你他娘的聋了是不?我问你话呢!”
青年男子停下步伐,头也不回道:“小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大名?”
大名?哼,算你识相。淄博得意洋洋道:“我叫閪鲎淄博。怎的,膜拜吧。”
“閪鲎?”青年男子眉头一皱,仍不回头,“你是閪鲎族人?”
淄博双手插腰,傲然道:“当然!我可是閪鲎分家人!”
自从上古时代閪鲎族本家体系与分家体系产生后,两派中分家体系如日中天,实力巨增。在几千年的时光里閪鲎分家的威信大大掩盖了閪鲎本家的威信。
古人有一言:閪鲎本家造分家,资质寿命弱于它;奈何先人无思取,断败鼻祖苦业亡。具体意思便是感叹閪鲎先人对这分家体系的认可,导致自身被分家体系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
得知他的身份,青年男子对他的得意与出言倒是无了感想,毕竟全世界对閪鲎族人的脾性都心知肚明。
与他多说无益,青年男子为了避免多余口舌,抬脚就想走,怎料淄博竟冲到跟前阻拦。
青年男子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温声细语道:“我知道是我这下等恶瘤让您失了在此游玩的雅兴,在这里我郑重的跟您说声——对不起!”青年男子说着竟深深一鞠躬,昂首继续道:“现在我想我应该可以走了吧?”
您?哼,早该这么叫了。淄博哼了一声,愤愤道:“要走可以!报上你的名号再说。”
“名号?”青年男子摇摇头,“我没有名号,我只有编号。”
编号?淄博再次打量眼前这人,疑道:“人也有编号?”见青年男子笑而不语,淄博心想应该是他的俘虏号数吧。当下大笑道:“要不你当我小弟,看你这样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只要你当了我小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罩着你。怎样?”
青年男子无奈的看向淄博,没有吱声。
淄博心中一喜,旋即握住青年男子的手腕,笑道:“不说话就算你愿意了哈!”
我能不要么?呵。见他笑得呲牙咧嘴,青年男子缓缓开启第三悲眼,凑到他的耳边轻轻道:“小朋友,祝你做个好梦。”
‘「阔——能」。’
“什么好梦——”话音刚落,只觉得一阵狂风吹过,顿时困意袭来,淄博不情愿的合上眼皮,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晚上九点整淄博“哇”的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打了个哈欠后呆滞良久,方才坐起细瞧四周,居然发现自己睡在亲戚家的客厅地板上,而且应是脱掉的短袖却已重穿上,脚边还有一条单薄的被子。
想起自己本是躺在山里小溪旁,淄博一阵错愕,急忙狂呼:“妈妈~妈妈~”
“来了来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妇,面带焦虑的端着满满的饭菜应声而来。少妇先将托盘放在桌上,后小步急走到淄博面前将他抱在怀里,宽慰着:“宝贝你怎么啦?是不是做噩梦啦?不怕不怕哈!妈妈在这呢——”
淄博一只手帮少妇抹去汗珠,一只手揉着自己的眼睛,疑道:“妈妈——我为什么会睡在这呢?”
听此一问,少妇噗嗤一声笑出,脸上的焦虑也减轻几分:“你还说呢宝贝。来时叫你别乱跑你偏不听,害我和你三姨他们找了好久,最后还是你爸爸回来拿你照片才发现你睡在客厅的。”
拿我照片?拿我照片干嘛?难不成凭照寻人?我滴乖乖呀,要真这样我的小脸可就丢大了,以后在亲戚面前可怎么作威。淄博打了个冷颤,小声探道:“爸爸呢?我怎么没见着爸爸?”
按往常爸爸都会跟妈妈一起来,然后怒吼吼的教导自己。可现在人却没出现,真是奇了怪了。
少妇看出了淄博的疑惑,轻声道:“你爸爸等不醒你,就和三姨他们去下馆子,边讨论着『归名』一事了,走时还跟我交代要去一趟本地的祠堂呢。”
『归名』,指那些本是同族人却因某些原因而脱离族群(无论被动或主动),最后又重回族群的人。。而少妇所说的祠堂则是专属閪鲎族供奉的祠堂,里面供奉的是创界神『胤伟境.杰逖』的金身像,只是金身像脸上被蒙上一块金纱布,看不清精确面貌。
也是。我昨天才接受『追揭』,『归名』这种大事是得好好商量,毕竟办理起来不悠哉。爸爸还顺便去祠堂祭拜说明是想给我‘请’携身经文,毕竟别家的(閪鲎族)小孩刚满月就去‘请’了,更别提我这未『归名』且早过满月的九岁崽子了。想到这淄博心里便是揪心失落,看了自己妈妈一眼,只能无声叹气。
请携身经文,是每位閪鲎族人在满月时其长辈必须为子做的事。长辈会在祠堂内跪拜一个时辰,并不断在心中默念自己孩子的生辰八字及姓名。整个过程不可中断,一旦中断,满月的孩子便会离奇死亡,具体原因至今不详,族人都有着各套说辞。
跪拜礼成,即可行到‘守祠人’前滴血接文。所得经文纸条滴上父母血后将会成为孩子一世的护命符。(注:守祠人如同佛寺高僧)
“那妈妈你为什么不和爸爸他们一起去呢?”淄博道。
“傻孩子!我也去了那你怎么办?就算你爸放得下心我可放不下呀!”
少妇的回答让淄博内心欣喜无比,刚想问少妇怎会满头大汗,却听少妇继续道:“宝贝,你会不会讨厌妈妈?”
说这干嘛?淄博先是一愣,后钻进少妇的怀里摇摇头。少妇脸色暗淡,温抚着淄博的脑袋,叹道:“你可能不能去族内专立的学校习读了——”
“没关系!”淄博打断少妇的话,讪讪笑道:“我以前问过家豪哥了。家豪哥说族内的私立学校和旭王们建的公立学校之间的课程相差无几,不过就是族内多了几项课程而已——”
见少妇脸色依旧暗淡,笑容也很勉强,淄博眼珠一转,继续道:“你想想嘛,妈妈——族内学校和外族学校真的差不了多少,『啼那魔化』我可以自己学,族内朋友我可以慢慢交,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不就好了嘛!再说了哪读都一样,主要问题还是在我身上呀!”
少妇听他劝慰,脸上由忧转喜,忧的是不能给他该有的成长环境,喜的是他小小年纪就会安慰人了。深知公立学校与私立学校不能相比,但又不想辜负他一片心意,当下轻声笑道:“宝贝~能不能跟妈妈说说为什么主要问题在你身上呀?”
“因为我要是贪玩忘学,或又无心学习,妈妈——你说这主要问题到底是不是在我身上呀?”
少妇听后竟是咯咯笑了起来,眼泪也悄悄的流了下来:“你这孩子——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你好啊!”
淄博边擦拭着少妇的泪水,边嬉笑道:“我不怕被族人看不起,我只怕妈妈你因我而被族人看不起——妈妈,你别哭,以后一定会努力让你幸福的。”
“傻孩子,这些骗女孩子的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少妇笑骂了一声,搬来一只椅子放到桌前,将他抱到椅子上,并嘱咐着:“快吃饭!吃完记得去洗澡!妈妈现在要去接着做甜品。”
“甜品?”妈妈什么时候买了甜品模具?还是三姨家的?淄博夹了块肉往嘴里塞,疑道:“妈妈,做什么甜品呀,直接去买不就行了嘛。”
“不行!妈妈做这甜品是要祭拜创界神的,必须要诚心诚意才可以!”少妇叹了口气,“宝贝,你快吃饭啊,吃完了再叫妈妈,妈妈要去忙了。”
“嗯。”
见妈妈向三姨家的厨房行去。淄博便老老实实的吃着饭,思考着与青年男子的相遇究竟是虚,还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