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董家小院中弄来的几片槐树枝叶,莫名其妙消失在我藏在书柜里的培养皿中。
由于这东西的本质我一直还没弄清楚,因此在做完各项检测之后,我就用一只废弃不用的培养皿把它们储存起来,并带回了家,不敢放在单位里。
头两天,这些枝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没有出现失水枯萎的状况。可是一天晚上我刚加完班回到家里,发现它们已经不翼而飞。
其实,这也是我预料中事,只是发生得比我想象的快了一步。我在放置它们的那层书柜里特意安装了一个摄像头,几天以来,一直检测着它们的变化。
可是它们消失的那晚,摄像头里什么都没录到。因为莫名其妙的,摄像头竟然被调歪了,对往了另外一个角落里的几本旧书。因此,我再次错失取证它们变化过程的机会。
失去了手中最重要的把柄,我只好再次寻找新的物证。可是王权贵那边,我仍然找不到任何进入他书房的机会。
我知道经过我上次的闹腾,他一定对我防范更甚了。我甚至怀疑他已经把东西完全转移,没准已经全部藏到了他河边那栋小楼里。
可是那栋小楼我同样无法接近,除了那个常年与他**,帮他看着小楼的饶芳,还有那些传说神出鬼没在他小楼里的毒蛇,这都是我不敢轻易招惹的。
其实就在前段时间,有人确实在那栋小楼附近被一条眼镜王蛇攻击,差点把一条小命给送掉。虽然没人敢直接去找王权贵,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善养蛊物的饶芳在饲养,这一带多少年来,何曾出没过眼镜王蛇,甚至连普通的毒蛇都见得少。
这件事情以后,有学生又在那一带的河沟里拍到了一种很奇怪的蜥蜴。根据拍摄者上传在校园网里的图片看来,那东西通体黑色发亮,背部布满暗灰色的网纹,像极了那种按理只应该生活在墨西哥一带的危地马拉珠毒蜥。
此后,再也没人敢往小楼附近走,甚至村民们上山下河也都远远的绕开来。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议论,说王权贵既然要用小楼来开私人诊所,为何还要养上这许多生人勿近的蛊物,这样以后谁有病了还敢过去看病。
也有人说,王权贵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在家中的院子里种了些珍贵的药材,怕被人偷盗,所以才养了毒物,恐吓小贼。
不过村子里讲得最多的,则是王权贵养这些东西,其实不是为了防人,而是位了防鬼。因为常有人见到一些飘渺的人影半夜出现在他小楼附近,可总是远远站着,不敢靠近那栋小楼去。
据说单位领导曾就这件事情,找王权贵谈过话。可王权贵坚称自己没有养蛊,并说蛊物之说纯粹乡民们闲来无事,胡编乱造出来讲着玩的。
他说自己确实偶尔买些毒蛇、蜥蜴一类的东西回来,那是为了泡制药酒。这些东西通常都是干货,根本不可能跑出来伤人。
他说一定是那一带的本地人妒嫉他买了这栋楼,所以想方设法中伤他,想把他赶走。比如那支校园网上的毒蜥就很不靠谱,因为那东西明显不是这一带会有的生物,那学生肯定是被人收买了,才弄出这么一张图片来暗示是他王权贵放出来伤人的东西。
这些事情虽然传得很盛,但终究没有证据,也只好不了了之。我有时沿河跑步到了那一带,也只能远远的对那小楼看上一眼,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不过有天中午,我忽然在街区的一个拐角处见到饶芳。她又开始卖药,不过摊子摆得很小,而且一直在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人。
我心里好奇,故意在附近转悠着,想看看她究竟在等谁。果然过了没多大会,饶芳药摊子上来了两个男人。
两个人都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很简朴,深蓝粗布的衣服,其中一个背了个很大的竹筐子,另外一个提了个很破旧的布口袋,仿佛都是深山里来的村民。
两个人在摊子边上跟饶芳讲了几句话,像是熟人在拉家常。其中一个从竹筐里取出几个像中药一样的纸包子递给饶芳,绕芳接过去就收了起来。
另外一个则直接将手里的布口袋交给了饶芳,直到那时我才看清,那布口袋里竟然有个东西在动,显然是个活物。
可是整个过程,几个人都没避讳什么,仿佛只是在做正常的交易。只是这两个人还没走,饶芳就开始收拾摊子,准备离开了。
我一直等到那两个人离开饶芳的摊子,才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却发现他们进了客运站。
我刚跟进客运站,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我名字。我转身看时,却又没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再回头时,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车站攒动的人群中,完全不知去向。
走出车站,天已经晚了,我只好搭公车回家。
车子刚走了两站,上来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妇人。我本能的站起身来让座,那老人跟我说了句“谢谢”,就在我旁边坐下了。
我靠在她前面作为的靠椅上,想着还有一段路,正掏出手机来准备发个贴,那老人咳嗽了几声,好像是在对我说话,“年轻人该玩什么玩什么,不该玩的就别玩……”
我一怔,转过身去,那老妇人果然在看着我,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非常的慈祥、亲切。
我也笑了一下:“老人家是在跟我说话吗?”
她还是笑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年轻得很,太年轻了。只是你们的世界也太小了,脑瓜子也小,不该得罪的,就不要去得罪。”
我听着这声音太熟悉,愣怔半天忽然想起,“哦,您就是刚才在车站里喊我那个人?可是……我不认识你啊,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我正说着,车子又到了一站,旁边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车厢里显得有些嘈杂。我只好先闭了嘴巴,想等车子开动再说。
这时,一个刚上车的女孩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她瞥了我一眼,“你不坐?”
我说:“嗯?我……”
话没说话,她已经很不客气的坐到了我身后的椅子上。
我急道:“喂,那有位老人家……”话没说完,却发现老人已经不知去向,座位上除了那已经坐下开始玩手机的女孩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我呆呆看着那座位愣了半天神,心想:“这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怎么也开始见鬼了?”
这时我却赫然发现,那女孩坐着的座位边上,留有一滩深棕色的水迹。乍看上去,这就是一滩泥水或者雨水,从车窗外渗进,而后留下的污渍而已。
不过我知道,这绝对没那么简单。自从槐树叶子消失以后,我就一直在找新的证据,没想现在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忙从兜里取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去,用纸巾一点点的吸着座位上残存的水迹。
这一次我不敢怠慢,税金尽数取到手后,就很仔细的将纸巾单独放进纸巾袋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
这时,我注意到那座位上的女孩正神情仓惶的看着我,她整个人缩进了座位最面的角落里,双手如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手机,仿佛随时都要拨号出去。
我愣怔片刻,回望自己刚才的举动,忽然也觉得有些好笑。我张了张嘴,想说我真不是“**”,也没有精神失常,我这么做,完全只是在做正常的取样而已。
可是再想想,终于还是懒得做出任何解释。只是很平静的将纸巾袋子凑在鼻子上深深闻了一下,然后满意的笑了。
果然,这东西奇臭无比,并且臭得似曾相识。
我清楚的记得,当年跟方天琪他们出去唱歌那晚,我在KTV包房的沙发上见到的,也正是这样一滩水迹。只是那一次,我没有取样到手,而这次我却成功了。
这样想着,我将纸巾袋小心的放进兜里,抛下那已因极度惊吓而花容失色的女孩,独自下车,扬长而去。
我原准备吃过晚饭,就回单位把这东西检测一下的。没想饭碗还没放下,就开始感觉浑身不舒服。
起先只是恶心想吐,可刚吃点胃药坐在床边,不知何时人竟然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我头脑里一直浮现出在街边见到饶芳的情景。我猜不出她当时接到手里的袋子中,到底是装了个什么东西?
那会不会又是深山里抓来的某种身含剧毒的动物?如果真是某种,那么王权贵小楼一带的野地里,是不是又将出现更大的危险?
可是想归想,手里没有证据,我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后来,我感觉自己似乎开始发烧,全身发热,瘫软无力,可人就是醒不过来。想喊家人也喊不出声,自然也没办法伸手拨打电话。
睡梦中仿佛有人在我卧室中进进出出,一会感觉似乎都是许多很久未见的远房亲戚,他们好像是因为我病了,专程从远处过来看我的。可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亲戚,我却怎么的都想不起来。
一会我又觉得,这其实就是些大马路上的陌生人而已,他们仿佛是走着走着,就忽然走进了我房间里,并且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到了后来,我头脑里越来越乱,那些在我面前来来往往,却始终没跟我照上一面的人,他们到底是谁,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清醒的意识去判断。
我再次出现梦魇般的症状,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大约捱到后半夜时,房间里才逐渐安静下来,我刚松了口气,却见对面的沙发上似乎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非常苍老,是个老年的妇女,满头银发,弓腰驼背。我仔细辨认了半天,还是没看清她是谁。
但我可以确定,从外形上看来,她并不是我下午在公车上见到过的那个老妇人。
那她究竟是谁?她为何来到我房间里?
一面想着,我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意,刹时蔓延了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