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村是华奶奶的老家,自然也就是王权贵老婆王婶的娘家。我们坐班车从县城出发,大约两个小时才到村口。
小房村是个彝族村寨,当时绝大部分村民还讲彝族话,完全不懂汉话。好在有些年轻人上学以后,学了普通话,我和耗子尽量找年轻人,交流基本上也没什么问题。
耗子在实施计划之前,曾经在心里打过小算盘。他没有带我直接去华奶奶家,而是先去找了他那个家在小房村的同学。
那同学我根本不认识,耗子和他看上去也不算熟,见我们找来,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大老远的,又是寒假里,来两个同学找玩,也是件挺有面子的事情,于是反应过来之后,还是很热情的招待了我们。他家大人还特意宰杀了一只母鸡来款待我们,弄得我和耗子很不好意思,慌的去村口小卖部来买了几瓶酒送给他家大人。
吃饭的时候,耗子开始打听华奶奶家的事,并说自己是华奶奶女婿的邻居,想着既然已到这边来了,就顺便来看华奶奶的家人。
那同学家大人一听我们是华奶奶的邻居,显得更热情了,问我们华奶奶在那边住得习不习惯,并说这可好几个月没见着她面了。
我心里一愣,耗子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华奶奶有几个女儿在县城里啊。”
那同学的妈妈黄阿姨笑道:“她就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儿子一家还在这村子里,闺女就嫁给了县城里一个医生,听说家里很阔气。”
耗子又问道:“那干女儿什么的,还有没有呢?或者,她县城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亲戚?”
黄阿姨摇摇头,“没听她说起过啊。就这一个女儿、女婿,她都已经得意得不行的呢。要那县城里还有别的亲戚,那还不得成天挂在嘴上?!”
我和耗子对望一眼,我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压抑不住的悲伤。耗子也显得有些黯然,过了一阵才又问道:“华奶奶娘家哪里人啊?她就一个儿子、女儿,那得多孤单,平时就不到别的地方走走亲戚么?”
黄阿姨笑道:“她娘家就是这村子上的啊。听说早年也是大户人家,后来败落了。她男的走得走,婆家也在这村子上,是个小门小户,这几年也没什么人了。”
耗子没什么好再问的了,只闷着头和那同学的父亲碰了几杯酒,然后带着我告别了那一家人,出门往华奶奶儿子家找去。
华奶奶的儿子、儿媳都在家,我们到他们家的时候,他们也刚吃过午饭,儿子在院子里劈柴,儿媳抱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在喂饭。院子里还跑了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看起来,王婶应该是华奶奶的长女,这儿子是她弟弟。
听说我们是华奶奶女儿、女婿的邻居,那喂饭的儿媳忙招呼我们坐下。耗子说我们是来找同学玩得,顺便过来问声好。不过,他既没说是向华奶奶问好,也没说是向华奶奶的家人问好。
他没提到华奶奶,而那家人竟然也没问。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半天,那一直闷声不响的男人便出去干活了。
耗子看了我一眼,只好主动问那女子道:“华奶奶……她在家吗?”
那女人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放下吃饱饭的孩子,并开始准备鸡食。耗子紧盯着问道:“那华奶奶上哪去了啊?”
“县城里啊。”那年轻女子往地上撒了把鸡食,“跟我大姐过呢。”
“怎么可能?”耗子有点急了,“华奶奶根本就不在王婶家里。”
那女子很勉强的笑道:“不在她家,那能在哪啊?人家爱住县城里,就让她住着呗!我一个做儿媳的,哪还做的了主!”
我们听出这女人语气里有情绪,看起来,这婆媳关系并不好。这下我们犯难了。
过了一阵,耗子只好老实巴交的说道:“我们是王婶的邻居,这几个月里,确实没见过华奶奶的面。我们以为她回老家了,这次过来找同学玩,才顺便过来问声好,但没想到你们好像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那女子放下鸡食,客客气气,却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说道:“当时可是她儿子,亲自把她老人家给送到县城里去,交到她女儿手里的。人家当时也说了,我们就是八抬大轿去请,她也再不回来的了。嘿嘿,人家都这么说了,要还真出了什么事,那也赖不得我们!”说完,又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过两天忙闲些,我让他上县城去看一趟。”说着,自顾自转身进屋,把我和耗子撂在了一边。
我和耗子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只好灰溜溜的自己离开了。出门后我们四处打听那华奶奶的儿子在哪做活,可是他们指了几个地方,我们都没找着人。没办法,只好在天黑之前坐车回了家。
小房村一行,虽然没有得到太确切的答案,可是至少我们已经确定,华奶奶当时确实没有回老家。那么,她究竟去了哪里?
我们着急的等着华奶奶的儿子来县城看望一趟他的老母亲。可是这样等了约有一个星期,还是没见到人影。看来,那天我们是被华奶奶的儿媳给糊弄着打发了。
两个计划完成以后,耗子开始实施他的第三个计划:弄清楚王婶到底去后山土房子里做什么。
这个计划相对比较难。因为需要趁白天到达那间土房子附近藏起来,然后整个夜晚蹲守在那里。可是一则那段时间,王权贵几乎不再加夜班了,王婶也已经不在晚上出门了;何况跟大人扯个谎,彻夜不归,这也具有相当的难度。
我们连着等了几天,王权贵都没去加夜班。不过有一天晚上,我们见到了后山那土房子处,开始有蓝灯闪烁。
我们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土房子里的人给王婶发出的信号。可是无论蓝光怎么闪,王婶都没有出门。
第二天晚上,蓝光继续闪,王婶还是没有出门。到第三天,耗子有些着急了,他最终决定自己往那后山里去一趟。
于是第三天的白天,我们跟父母撒谎说要去给一个大人不出差在外的同学作伴,然后早早绕远路到了那间土房子附近。当时太阳还没有落山,土房子里没有人,也不见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我和耗子嚼完干馒头,又在土房子附近的灌木丛里睡了一觉。因为晚上要守夜,必须先养足了精神。
天黑以后,我们醒来蹲在灌木丛中,开始等着那个人的出现。可是一直守到十点多,还是没见一个人出现。
我和耗子大是沮丧,正准备趁早离开,却忽然听到那土房子附近有了一点小响动。
我们立即安静下来,虽然心里都在犯疑,毕竟我们蹲守半天,根本就没见着一个人影过来。可见,这个人也是十二分的小心才来到这里的。
我们目不转睛盯着那间土房子,果然过不多久,就有一阵蓝幽幽的光在那土房子附近闪烁起来。
蓝光闪闪停停,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耗子有些耐不住了,忽的从灌木丛中站起来,便往土房子走过去。
我跟在他后面,见那蓝光忽然就消失在土房子门边,仿佛有人进了那土房子里,同时门“嘭”一声给关上了。
我和耗子吃了一惊,看来打草惊蛇了。没办法,只好走过去敲门,同时将先前准备好以防不测的木棒握在手里,藏在身后。
敲了半天门,里边没人应。耗子发声说道:“请问里面有人吗?我们过路的,讨口水喝。”
还是没人应。我们对视了一眼,耗子强行推开了门。我打开电筒往里一照,两个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里面根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下我们傻眼了。耗子奔进屋子去检查窗户,可是整个土房子里只有一扇很小的土窗子,并且还是被木条朝里钉紧了的,查看半天,也没见木条有松动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别的什么出口了,哪怕是个老鼠洞也没见着。
我紧张兮兮的问:“会不会有个地道什么的?那家伙没准从地道里跑了。”
可是两个人在地面上敲敲打打鼓捣半天,把所有能揭的东西都揭了起来,能掀的东西都掀了开来,还是一无所获。这土房子的地板敲上去硬邦邦的,完全看不出有隐藏地道的可能。
折腾了约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开始泄气了。我想起那阵蓝幽幽的光,以及奶奶讲的山里磷火的说法,后脊梁上开始冒冷气。
我劝耗子道:“咱们走吧。”
耗子不甘心,又在那土房子的墙上摸索了半天,房梁上敲打了半天,最后确定什么也找不着了,这也才垂头丧气的跟着我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们又在那房子附近找了几圈,还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找着。于是耗子的第三个计划,就这么宣告了破产。
那天回到家时已快天亮。我们被各自的父母揭了一层皮。其实当时离开的时候,我们都只是草草留了个纸条,说给同学作伴去了。回家后父母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皮先给揭了。
后来我问耗子还有没有别的计划。如果有,我先给自己多准备几层皮再说。耗子认真的说,原本还有一两个计划,但那得等第三个计划顺利完成之后,才好接着往下实施。现在第三个计划破产了,下面的计划要不要接着进行,他还得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