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翻身下床,将桌上桌下检查了一遍,可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证明深夜有人来过。
我坐在桌前想了一会。“凌晨一点多?凌晨一点多钟我还站在那园子里啊,怎么可能同时坐在这里看书?”
忽然我想起了余娇出事的那天深夜,监控视屏里从她身上浮起的半透明物事。
但我很快又把这已经冒出头的所谓“灵魂出窍”之事给否定了。因为我无法按照传统的灵魂出窍的概念,来解释我打车来往废园和学校之间这件事。
即使我是在不知自己灵魂已经出窍的情况下打的车,那我掏出的钱又该如何解释?不可能两位司机都让我免费乘坐了他们的的士啊。我掏出钱包翻了一遍,可里面根本就无法看出到底有没有少过钱。
我又换好衣服直奔实验室,只是那里已有一群大二的学生在上课,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我不可能再从中找到自己曾在半夜来过的痕迹。
何况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以及自己的记忆,凌晨完成实验之后,我已将整个实验室打扫清理干净,甚至连垃圾也没留。
至于楼下那个大垃圾桶,此时已是早晨八点多,保洁阿姨已将里面的垃圾彻底清理过,我完全无法找到任何证据了。
离开实验楼,我迷迷糊糊往寝室走,我不明白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快进寝室大门的时候,我索性又折出了校园,打车去了一趟那座废园。
可是清晨阳光下的废园却让我大吃一惊。虽然这里也有许多老人在晨练,有打太极有拉二胡唱戏的,可是整个园子与我之前所见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园子里虽也种有几棵芭蕉树,但都种得稀稀拉拉,完全不能成林;园子中间那座废弃的小楼,基本上只剩几根柱子几面墙,也根本不可能像昨晚那样,还可以让我用来避雨。
我站在阳光里不知所措。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我在梦里以为自己来过,但其实没有。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昨晚经历确实不过一场梦,那反而倒比灵魂出窍要合理得多。
可是为何梦境给我的感觉竟会如此真实?真实到我简直认为那其实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我现在的状况反而更像在梦游。
我又开始想象,会不会这所有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时我可能还坐在高中时代那间破旧的教室里,听着长相酷似梦中罗敏的那位女地理老师在上课?
同时我也想起许多鬼片里不厌其烦重复着的那些情节,比如某人每天觉得自己撞见了鬼,成天一惊一乍,神经兮兮的,结果却发现鬼们其实都是人,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鬼。
我还想到……
这时,一辆洒水车播放着一首欢快的儿童歌曲,从街边缓缓驶过。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水滴,惊起了园中瓦砾堆里几只色彩缤纷的蝴蝶。
凝视蝴蝶,我记起了梦境里那些冷冰冰的色彩。我有些自嘲的想,或许我在梦里遇到的不是鬼,而是这些彩蝶所化的精魅。
同时我也想起了一个人,据说他一觉醒来也见到了蝴蝶。只不过他看着蝴蝶表示迷糊但很有可能已经彻悟了,而我却陷入了更深的迷糊。
无论如何,那次似幻似真的经历之后,古怪的戏曲之声竟然真的渐渐淡出了我们这栋小楼。
或许也是秦大用寝室里的垃圾堆积之势,终于超出了宿管科老师的忍耐度。据说她在某个下午拿“退宿”威胁秦大用,命他将寝室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秦大勇自然不敢去掐宿管科老师的脖子,只好乖乖的自己把寝室打扫了。此后我再没在楼道里听到那些奇怪的声响。
不过我手机里的音频还在。我偶尔打开播放一段,但不敢多听。我开始怀疑,那次经历如果真与灵魂出窍,或者与一场莫名其妙的梦魇有关,那一定也与这音声脱不了干系。
可这音声究竟又是怎么回事?是某种类似咒语的东西?这太荒唐了!我不是完全抵触咒语的存在,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么,莫非这是一种通过音声对人进行催眠,以至于在人脑海中产生种种幻觉的诡异手段?
这让我再次想起那个深夜在住院部后山的经历。
当时自己整个被笼罩在那片幽静的蓝光中时,情形也很像是中了邪。虽然两次“中邪”的总体感觉完全不一样,不过在那一次的经历里,我似乎也听到了一种很嘈杂的声响。
莫非正是这种声响,造成了我整个思维的混乱,并产生了那些阴森可怖的幻觉?
莫非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比如在那个关于“大头婴”的推想中,那只假想中的怪物,它致幻的手段并非释放出某种致幻物质,而根本就是发出了某种奇怪的声响,然后让人在这样的声响中暂时性的精神错乱,并产生了稀奇古怪的幻觉?
可惜,我终究没能保存到那段音频的原声。
孙涛录下的音频,终究不过是我自己在睡梦中发出的如梦呓般的声响,我从中并没测出它有什么不同,频率各方面都很正常,只是显得有些迷糊混乱而已。
考完试回来那天,孙涛跟我说有个自称“方天琪”的女生打寝室电话找我,说我手机老打不通,让我有空给她回个电话。
我问孙涛有没有给她我的新号码,孙涛说没来得及多讲,对方就把电话挂了。我又问方天琪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可孙涛却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后来经我一再盘问,他总算又很勉强的开了尊口:“那女生大概是听到了一些传言,问我这楼里是不是真有个变……那个……他不但把人家女朋友全身泼湿了进行录像,还夜闯卫生间,对同寝室的男同学进行拍照,所以她想问问,你有没有事。”
我问孙涛:“那你有没有直接向她证实,其实她猜的没错,那变态正是鄙人小生在下我?”
孙涛笑,没有多说。
我心里虽没好气,不过还是休息了一阵以后,转身出了门。
我们寝室电话又老又旧,没有来电显示,我无法给方天琪回过去,但我记得她说过在11栋有个午间休息的寝室。
我想或许去寝室可以找到她,或者至少可以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
方天琪的寝室果然就在女生11栋一楼。我在宿管科查到她信息后,做个登记并将学生证押下,就径直进去找人。
奇怪的是,当她同寝室的三个同学知道我找的是“方天琪”这个人的时候,她们脸上神情都非常古怪,不止是冷漠,简直就是充满敌意。
我找其中一个同学要她电话号码时,她很不情愿的跟我说了,末了又极不耐烦的问我:“你就是她男朋友吧?”
我感觉有些奇怪,随口答道:“不是啊,就一普通朋友,怎么了?”
听到我不是她男友,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神情缓和了一些。
那给我号码的同学正要对我说什么,另外两个人却都对她使了使眼色,她马上止住不说话了。
我心想是不是方天琪跟她同寝室的同学关系没处好啊,怎么她们对她好像都挺不满的。
正想着再多问几句,帮她说几句好话什么的,却见门外有个女生向我招了招手,然后转身走了。
我出门跟着她走了几步,然后在楼道里一个拐角的地方,她停下来低声跟我说道:“她们跟方天琪一个寝室的,有些话不好对你讲的。”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方天琪能有什么事啊?怎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那人摇摇头,一脸迷惑,“我也不太清楚。这也是听她们讲的,反正这事吧,有点怪。”
“到底什么事啊?”我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恐慌。
那同学说道:“方天琪这个人,她以前基本上是不住校的,偶尔中午过来睡个午觉,也很少跟人交流,我们对她都不太了解。可自从上次她请假出去旅游了几天以后,就经常夜里也住学校了。但也就是从她夜里住进来之后,她寝室里开始发生了点怪事。”
“怪事?”我紧盯着那女孩的眼睛。
她点点头,“她寝室的人跟我们讲,说好像从她夜里开始住校没几天,就总有个黑影半夜三更的,来站在她们窗台外面。”
我心里一惊,那同学接着说道:“起先寝室里的人都怕,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可后来她们发现,每次这个黑影来站过一会之后,方天琪都会借故离开寝室,有时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所以她们几个都猜,说一定是方天琪外出旅游时结识的什么男朋友,半夜里找她出去约会呢。可是她们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最后几个人都没办法,只好尽量把蚊帐拉得紧些,并各自设上了一个床帘,从此都不大愿意搭理方天琪这个人了。”
我心里一阵紧张,“那窗台外面的这个人,有人见到过么?”
那同学摇摇头,“应该是没人见到过,不然她们刚才也不会误会成你了。”
我想想也是,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会不会就是个女生呢?因为就我对方天琪的了解,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男朋友啊。”其实我想到的是余娇,毕竟余娇这个人太不可琢磨了。
可那同学却忽然笑了,“如果是女生,她干嘛躲躲藏藏啊?何况见过那黑影的人,都说就是一个男人,虽然总觉得哪里长得怪些,但男人应该是不会错的。”
我还想再问,同学却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走了。临走又叮嘱我不要跟方天琪说,这是她跟我讲的。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站在空旷的走廊了发了一阵呆。离开前我想了想,又折回方天琪的寝室去,请她那几个同学都别跟方天琪讲起我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