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标本?”耗子似乎是在反复咀嚼着我这句话的深意。
我点点头,“嗯,天使也好,人鱼也好,甚至狼人也罢,这些都是跟人类一样,以实体的方式存在的,可是鬼却不一样,它们难以成形,成形之后又难以稳定,我想,这大概就是王权贵在各处放鬼,却又始终逾越不过去的一条鸿沟。”
耗子苦笑了一下,“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说:“我们以前提出过一个所谓‘魂色地带’的概念,类似‘灰色地带’一样,存在于‘生’与‘死’之间。不过,我现在的想法,不知道究竟是进了一步,还是退了一步,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所谓‘鬼’者,它其实就是一种介于物质与意识之间的存在。或者说,它可以同时具有物质和意识的形式来存在……”
耗子迷惑的看着我。我使劲甩甩脑袋,“其实,我也不是很能说得清楚。总之,它就像是‘冰水混合物’……也不对……”
耗子笑了,朝我摆摆手,“别为难自己了,你要这么容易就能说得清楚,它就不会成为千古谜题了。”
他喝一口茶,又问我:“那么你刚才的意思是,王权贵一直在寻找让鬼魂稳定存在的方式?”
我点点头,“我感觉他鬼鬼祟祟的,一直就是在做这件事情。我以前听说他在山里有块地,种的是参。你知道,我去找过他的地,没找到,还碰上‘鬼打墙’,险些把自己给永远困在山里。我怀疑他种的其实都是各种用来放鬼的植物。”
耗子叹道:“以后直接跟那个人过招的事,你让我去办,你自己就别掺和了。”
我说:“他在那块地里到底种的什么,我现在也不关心,或者说,我已经不热衷了。我只是特别想知道,在他城郊那栋小楼房里,那么多房间,他究竟用来做什么用?”
“不是说,他打算开自己的私人诊所么?”提到王权贵,耗子总是有些心烦。
我苦笑,“那不过是他的幌子吧。我担心的是,那些房间其实都是他的实验室,他在那里研究令鬼魂稳定固化的方式。”
耗子冷笑道:“这么说,他那小楼里应该摆满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冰箱、冰柜才对吧?”
耗子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心里便“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离城二十多公里外,那个偏僻农村里的“私人冷冻厂”。
耗子见我沉默不语,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一字一顿的说道:“蒸发的天使。”
耗子好奇的问道:“消失的天使?什么意思?”
其实想到“方天琪”,我心里还是很难过,几乎不愿意去提及。不过,这个问题很关键,我不能回避。
我说:“方天琪,你还记得么?”
耗子点点头,“记得啊,你大学时代的那个初恋?”
我说:“我们没有恋啊,而且,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问:“问题的关键在哪?”
我说:“我曾经跟你讲过,她也落入了王权贵的手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后来她旧疾复发,过世了,我却在代苑的提醒下,发现了她的尸体……”
“嗯,”耗子点点头,“这事我有印象。不过,你不是说她其实并没有死,后来被送回了医院疗养?只是后来,她却在医院里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我犹豫半天,才艰难的说道:“其实方天琪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时候,我曾经去找过她。她对我已经毫无记忆,而且她整个人目光呆滞,不像一个人,倒像……像是一株正常生长着的植物。”
“哦?”耗子吃惊的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猜到了我的意思,“所以你怀疑,那个方天琪,其实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
我说:“我怀疑的是,真正的方天琪,其实已经死了。医院里我见过的那个举止僵硬的方天琪,她不过是方天琪的鬼魂而已。”
“方天琪的鬼魂?”耗子迷惑的看着我,“你感觉她并不是实体?”
我摇头,“不,她是实体。只不过,她是方天琪的鬼魂幻化的实体……”
“我明白了,”耗子说,“你的意思是,医院里那个方天琪,正是王权贵众多‘鬼脸标本’中的一个。他在用这些人的鬼魂做实验,想将他们的灵魂固化,稳定?”
我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后来,方天琪莫名失踪了。当时除了几个意识不清的病友之外,没有别人在场。他们根本说不清楚,方天琪究竟去了何处。”
“那家医院没有安装监控?”耗子吃惊的看着我。
我说:“有。不过,当时方天琪所在的位置,正好处于监控的盲点。当时,有个病友说她化作了一道白烟,飞到天上去了,还有人说,她钻到底地里去了。这些说法听来荒诞不经,现在想来,却正是方天琪消失的真正方式。”
“化作白烟?钻进土里?”耗子沉思,“这么说,王权贵的实验再次失败,灵魂固化没有成功?”
我说:“一个方面,可能真的是他的实验失败了;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他动了什么手脚,让自己的实验对象消失了。他肯定不放心,自己的实验对象落在了别人的手上。”
耗子问:“我记得你说过,方天琪当时是在晒太阳?”
我点点头,“没错。”
“所以,问题的关键可能出在太阳光上?”耗子看着我。
我说:“应该正是这一点。不管方天琪的消失,是不是王权贵亲自动了手脚,肯定都与阳光脱不了干系。”
耗子苦笑一下,“这么说起来,其实王权贵根本无需亲自动手。医院里,病患晒太阳,那是再正常不过,也是必须做的事,方天琪很容易就消失了。”
“可是,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事情就败落了。”我提醒耗子。
“哦,对!”耗子说道,“所以,制造混乱,引开护士注意的,可能会是王权贵。”
我叹口气,“不得而知。据说视频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的身影,不过,他应该是有很多手段,不必亲自动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我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们生活在他的周围,见证了那么多的灵异事件,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实验而起。”
耗子默默的点点头。
我又问:“你还记得那‘四分之一华奶奶’?”
耗子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这又是他心底最可怕的记忆之一。
我说:“我们见到的‘四分之一’个华奶奶,现在看来,正是他又一个失败的实验而已。只不过,那时我们都太小了。”
“即便现在见到,又能如何?”耗子说道,“如果华奶奶的实体原本不稳定,很容易就消失不见,我们一样拿他没办法。”
我还想说,耗子看了看时间,“好吧,睡吧,我明天还有个会。”
耗子下线后,我也睡了。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有东西在房间里动来动去。我睁开眼,果然见到有个人影在房间里游走。
我一跃而起,从床上翻身起来,随手抓了桌上一只杯子,对着那人影砸过去。
那人影一闪便往房门的方向奔,一下不见。我再次想起Dido的歌词,它们果然不需要钥匙。
我打开门追出去。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院子角落的路灯透过一点微弱的光线过来。
微光里,我见到那个影子一闪,竟然从门缝里就进了科长的房间。我心下着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科长的房门,追了进去。
黑暗中,我听到科长大叫了一声。紧接着,房间灯亮了,科长提了裤子从里间惊慌失措的奔出来。
我不等他说话,抢身便往里间追,科长拦腰就将我抱住。
我大声叫道:“科长,它在里面!它进去了……”
科长翻着一对怪眼睛看着我,“奇怪了,她在不在里面,干你何事?”
我说:“怎么不干我事?”
我跟科长纠缠之间,几个同事闻声赶来。有人问我:“刘宇,怎么回事?”
我指着里间,说道:“它在里面,快,逮住它!”
几个同事只道我在抓贼,轮起胳膊就要闯进里间去。
科长急了,“你们干嘛呢这是?我老婆在里面啊!”
我跟那几个同事同时一呆,有人问道:“科长夫人来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科长瞪他一眼,几个人忙转头看我。
我说:“我……”
科长气呼呼的看着我,“刘宇,你这是又在梦游了吧?”
当天下午,科里开始流传一句话:“防火防盗防刘宇。”
有人说,我不止半夜跑去偷看女同志洗澡,闯进科长房间里逮人家老婆,甚至在半夜跑去疯人坡上烧什么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
诸如此类。
第二天的夜里,我梦见自己追那山鬼,又追进了科长的房间。科长刚从里间走出,我手一扬,掷出一柄飞刀,科长立即血溅当场。
门外立即响起一阵警报之声。
天亮,我找到科长。我无助的告诉他:“我这梦游症,一时半会是治不好了。要不,你让大家夜里都把门窗锁好,浴室窗帘拉紧,就行了。”
科长汗,“我怎么说啊,防你偷窥?”
我想一想,“不如这样,每天夜里睡觉之前,你偷偷过来把我房门从外面锁了。早上再来替我打开,也就没事了。”
科长想一想,“真没别的办法了?”
我说:“至少这几天,必须得这样。我真的担心,还会出事。”
科长叹口气,“好吧。”
不过,我立即想到又想到一个问题,“我那个房间是没有卫生间的,这万一……”
“那不简单?”科长很大方的挥挥手,“科里给你配只尿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