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
大约夜半时分,我被一阵打砸的声响惊醒。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到,但听到方岳卧室方向处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有人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很轻,不像方岳,极有可能就是童珊珊。我耳边的打砸声在她打开卧室门的刹那停止,整个房间除了那阵脚步声,四下里非常安静。
紧接着,客厅里的灯亮了,门缝里透进一道隐约的光线来。随之我听到一声女子好奇的嘀咕声:“这怎么回事?”
紧接着,我身在的那个房间门被推开了。灯光下,我看到一个披散着长发,身着粉色睡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门边,凭借校园网上查到的照片印象,她果然就是童珊珊。
童珊珊起先并没有看到房间里黑暗角落里的我,可是随她打开房间灯,我与她目光交接的刹那,她立即吓得面无血色,嘴巴里一声低呼,连着倒退了数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嘶哑着喉咙想喊救命,却什么也喊不出。不过,童珊珊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转身去客厅沙发上的包里拿出手机,大概准备报警,一面从阳台上找了一根铁棍,警惕的站在客厅正中央,怒视着我。
她的冷静态度让我有些意外。我不怕她报警,怕的只是她情急之下给我一铁棍,因此我安静了下来,不去激怒她。
她见我老实下来,手中的铁棍本能的松了松,然后嘶哑着声音问我:“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是不能开口说话,她等了一会,反应了过来,于是小心翼翼走过来,用铁棍挑去了塞在我口中的布条,然后迅速的离开,重新站回在客厅中央。
我努力呼吸了半天,才求助式的看着她:“我……我是方岳老师的学生,本来我是过来看他的,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把我击晕,然后锁在了这里……我……”
童珊珊迷惑的看着我,表示不信,“你是方岳的学生?好,那你说说,方岳是哪个学校的?他教的什么课程?”
我忙不迭的回答了,同时报上了给我方岳联系方式的那位老教师的名字,这下童珊珊相信了。
她垂下手中的铁棍,站在客厅了发了半天呆,然后走到方岳的卧室门边,将房门紧紧关了起来。
我说:“你放我离开吧。”
童珊珊走回来,神情萎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都怪我,我应该把门反锁,不让任何人进来的。可是……可是我以为他不会再这样了……”
我吃惊的看着童珊珊,“不会再这样?你是说,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
童珊珊转头看过来,神情冰冷,“没有,没有发生过。”
我心里一阵苦笑,难怪她先前表现冷静,而此后又很轻易的就相信了我的话,原来方岳把来访者击晕,并将人锁了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可是紧接着,一阵莫大的恐惧再次涌遍全身。我想起了这房间里那另外两具尸骨。
莫非,那就是在方岳手中遇害的人?
方岳杀了人,并将其藏匿在了此处;而童珊珊明知真相,却替方岳隐瞒了下来。她显然是不想让方岳事发,宁愿与这两名受害者的尸骨同处一室,那么,她现在会如何对我?
这样想着,我尽量不提房间里触碰到尸骨的事,我想只要我假装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或许可以放我离开。
可是,童珊珊只是无力的坐倒在客厅里正对着我的沙发上,没有说话,也没有来放我离开的意思。
她神情之间非常痛苦,眉头紧锁,脸色昏暗,这让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我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句:“你……你放我走吧。”
童珊珊又沉默了半天,然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我心里一冷,没来得及再开口,童珊珊却恶狠狠的看着我,“那房间里的东西,你应该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我一听这话,慌忙摇头,“我是在客厅里被击晕的,醒来时人已经被绑了锁在这里面。这房间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到。”说到这里,我又故意多加了一句,“我知道方岳老师研究神话,他有许多自己的观点,旁人无法理解。可是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偷窥别人文字的习惯……”
“文字?”童珊珊愣怔片刻,忽然苦笑了一下,“是啊,那都是你方老师个人的学术成果,任何人都没资格偷窥,没资格偷窥的……”
看到童珊珊果然顺着我的话头上了当,我心里稍安,“既然这样,你放我离开吧。我知道方老师……呃……他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所以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你尽管放心,出去以后,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就是了。”
童珊珊还是坐着不动,但既然没拒绝,我也就看到了一线希望。我说:“我其实已经不在学校了,甚至都没在这个城市生活,这次来看看方老师,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了。”
童珊珊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不在这个城市?”
我使劲的点点头,“是的,我早离开了。我不喜欢这城市,没事应该都不会来。”
“哦,”童珊珊似乎是长长舒了口气,“那你应该也是老师吧?待在中学,还是大学里呢?”
我感觉到她还在探我的口气,于是笑了一笑,“我不是老师,我跟教育系统八杆子打不着。我是医生,做检验的。”
“哦!”听到这里,童珊珊似乎是更放心了。看得出,她直到现在,应该还在为方岳的前途考虑,至少,她不想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声名受到任何损害。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毕竟,这房间里两副人骨真有其事,方岳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童珊珊缓缓起身,慢慢走了过来,“方老师是生病了,才会这么对你,你可别怪他。”
我忙说:“我理解,我理解的。”
童珊珊又说:“方老师也挺不容易,他一个人太不容易了。现在我照顾着他,只希望给他一个稍微轻松的晚年,我不想他再受苦了,这个,你也明白的吧?”
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的。”
童珊珊走到我面前,替我解开了锁在背后的双手,然后俯下身去,正准备和我一道解开双脚时,她却忽然吃惊的抬头盯着我,“不对,不对……”
我说:“怎么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我,“你刚才是,你是医生……”
我微微一笑,“哦,是的,我是医生。我承认我刚才骗了你,其实,我不是方老师正儿八经的学生,我是医学院的。不过,我曾经向方老师请教过一些问题,在我心里,他确实就是我的老师。”
童珊珊连连摇头,“不行,这样不行,我不能放你走。”
我心里一阵糊涂,“这……这不过一个小小的谎言。或者说,这连谎言都称不上,方老师本来就是老师,我们做晚辈的,自称是他学生,这也没什么错啊。”
童珊珊冷笑一下,站离了开去,“问题不在于你是不是他的学生,而在于,你是一名医生。”
我更糊涂了,“我是医生?这怎么了?”当时心里有个侥幸的念头,“莫非,他想把我留下来,专门给方岳看病?”
于是我结结巴巴说道:“可是……可是我只懂检验,精神科的问题,确实一窍不通,你把我留在这也没用啊。”
童珊珊哼了一声,“我留下你,不是为了让你给他治病。”
我说:“那是为了什么?”
童珊珊再次站定在客厅里,“你既然是一名医生,那么那房间里有些味道,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我稍一愣怔,立即恍然过来。原来,她是猜想到我闻出了福尔马林的味道,心里又放心不下了。
我故意装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你这房间里,除了一点消**水的味道,好像也没什么啊……”说着,我故意将鼻子耸了耸,似乎在认真嗅着什么。
“不许再嗅!”童珊珊紧张喝了一句,我马上假装变得老实,同时有些无辜的问道,“怎么,你这房间里经常闹老鼠还是怎么的,需要用这么大浓度的消**水?”
童珊珊冷冰冰的看着我,“你这小子很能说谎,好吧,你尽管说吧,你越说,我越不能相信你!”
我苦笑一下,故意假装会错她意,“我怎么的,也是在医院里混的人,你房间里有没有用消**水,我需要说谎么?”
童珊珊傲慢的看着我,“好吧,那你告诉我,我那房间里,用的是什么消**水。”
“福尔马林啊!”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说道,脸上神情自若。
童珊珊吃了一惊,“你说……你真的知道那是……那是……”
我笑笑,“其实,闹过耗子的房间,你不必用着消毒水的。不过,你们外行总是把问题看得太严重,大概又不愿听药店里的忠告,自顾自的知道个福尔马林可以强力消毒,就弄这个东西来往家里放,其实,真不必的。你可以随便弄点……”
我正准备就消毒一事,煞有介事的给她做个科普,童珊珊却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好了,你实话跟我讲,除了福尔马林,你还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从她的磨蹭里,我感觉得到,如果不用杀我,她是尽量的不想动手的。这女子毕竟不是生性凶残之人,她心里甚至比我还更愿意我对房间里的秘事一无所知,她自然也就不用动手,不用担当杀人的罪名。
明确了这一点,我心里稍安。我说:“你这房间大概长久没人来,没人住,霉味太重了,弄得人待在里边,除了快要窒息,也没别的感觉了。我建议你啊,以后每天把房间的门窗打开一会,时间久了,那些怪味自然就没有了。”
童珊珊听我说得认真,开始渐渐的相信了。其实,她刚才已经解开了我双手,此时被束缚住的双脚,我自己也能解得开。但为了不让她在情急之下用铁棍,我还是没有自己动手,只是规规矩矩坐在地上。
童珊珊叹了口气,“你就不奇怪,我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你闻到的味道么?”
我笑笑,“你们外行都以为,许多药品是禁用的,所以一惊一乍也是常事。”
“哦?”童珊珊好奇的抬头看着我,显然我为她找到的这个理由,让她感觉非常放松。
我于是又温和的说道:“其实,福尔马林不算是禁用药品,我不会因此而告发你的,你就放心吧。”
童珊珊点点头,“这样,就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过来,将我双脚也解开了。不过在解开我双脚之前,先将那房间里的灯给关了,同时迅速瞥了一眼那些凌乱的杂物,大概确定了那两副骨架藏在暗处,也就暗自松了口气。
我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那房间,甚至不愿回头看上一眼。这神情让童珊珊再次看到放松。
她顺手将那房间门关上了,然后用一个老年人式的语重心长的口气跟我说道:“同学,哦,不,医生,今天这事让你受惊了,希望你不要怪责我们,尤其不要记恨你方老师!”
我点点头,走到门边,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不欺骗她,“你带着方老师去自首吧!”
童珊珊一怔,一脸警惕神色,“自首?自首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那屋子里有两副人骨……”
我话没说完,童珊珊已经全身一软,坐倒在沙发上。
【感觉成绩不好,提不起兴致,停更了一段时间。今天朋友找我聊过,决定还是尽可能把故事讲完,这是对故事本身的负责。如果还有跟读的朋友,本猫这里严重道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