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光头浪仔闲得蛋疼,又来林敢家做客,我正好也在,就这样,三巨头会议在这里召开。
林敢无比高兴,他摸了摸浪仔的光头,乐不可支,浪仔跑来可能是有点急了,一个劲地打嗝,这让我和林敢笑得前俯后仰。浪仔喝了些凉白开水,好一会儿倒霉的“嗝”才稍微消停。
光头浪仔得知了林敢的压抑心境,连说了不少冷笑话,林敢的心结也慢慢地打开了。
依依往事像一缕夏风飘逸在我们脑海边。
那时,我们还是非常洒脱的,可谓是傲视群雄,放浪不羁。是说林敢和浪仔还未完全堕入情网的时候,是说我也不怎么叛逆的时候。那是在高一,我们最少年的时候。
在林敢家的小卧室,我们回味起高一时候在乐都中学的趣味生活。
我们曾浪迹在题海边——
肥胖的浪仔在枯海般的大地上涌动,“这不是枯竭的大海么?”浪仔又在酝酿艺术了,许多色彩涌入他的肥脑袋,灵光一闪,旋即幻化出几只小狐狸,随他在枯海上彷徨。此时,喜鹊拍了拍翅膀,飘向高空,画了个温柔的曲线。
于浪仔而言,庆幸高中有了美术辅导班,专为文化课差劲却擅长绘画的学生量身打造,高考也就没什么致命压力了。画社辅导班的赵老师是个老太婆,她专门教素描。那晚,我和林敢陪浪仔进了辅导班,学生真他妈多,有逃课而来的,有钟爱绘画的,也有专门考察的。每人面前摆着个画板,不少行家狠狠地描着。浪仔功底不错,他拿着个2B铅笔,娴熟地画了一个鸭蛋。
“浪仔,你画得棒极了。”林敢拍了拍浪仔的肩膀。
这一天鹿老二也来了,林敢看看鹿老二抽象的脸,驼着的背,胖高的个儿,滑稽的表情。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美术造费特贵,少年们在画社画得正起兴,一听赵老师要收钱,浪仔和鹿老二都不去了。
浪仔给出的理由是不想影响学习,后来他也放弃了美术高考的机会。
我们曾坐在食堂边吃饭边谝侃——
在惨淡的食堂,林敢正排着长龙充饭卡,他戴着耳机听着音乐,不少惯熟的人插队在他前面。
那些天,高中食堂里新来了个老货。她总是撅着嘴,时而傻笑,时而唠叨,在林敢看来,老货比那个多嘴婆还让人心烦。瘦小伙林敢因为充饭卡而耽误了不少时间,不幸在老货那儿打饭,老货用打拌汤的大勺子给林敢舀了一小口稀饭,渗满了油,没等林敢开口,老货就已经刷完饭卡,跑到后面的厨房不知干啥去了。这时,浪仔拍拍林敢的肩膀,道:“敢爷。”林敢冲浪仔苦笑着,无语。
在饭桌上,浪仔帮林敢解决了惨淡的饭,林敢见浪仔狼吞虎咽地喝着稀饭,目瞪口呆。端着饭路过的学生有很多,林敢瞟见了小宅男浓爷与肌肉男衰少,以及牢骚男鹿老二。浓爷爱好科学,没有特殊情况,中午总要宅在班里面学习。衰少在寝室的时候颇像米开朗琪罗所画的大卫,老嘚瑟裸露的肌肉。鹿老二好看禁书,脾气火爆,隔三差五就发一些牢骚,天天与食堂打饭的老货吵得热火朝天。
林敢看着浪仔一口一口地吃完所谓美味,摸摸浪仔毛绒绒的肥肉,再摸摸浪仔秃顶的头,哈哈大笑起来。不一会儿,我们走出食堂——枯海上的老岛。
我们曾在教室里发奋苦读——
我们的教学楼离食堂、寝室很远很远。上学路上的老树风流倜傥,秋叶铺满一地,汇成小河流淌。班级外面的墙壁上,挂着鲁迅先生的照片,我的信念就从那儿潜移默化开。我们曾经是浪漫主义者——枯海上的少年。
教学楼如大海上的孤岛,孤岛里生活着一群一群会做题的高级动物,高考是他们的唯一出路,题海战术是他们成功的不二法门。而我和林敢以及浪仔却是例外。
我们曾在水房打热水——
林敢总会想起衰少洗澡时的滑稽场景。那厮脱光了衣服,哼着滥调挥洒着脏水,他拧着毛巾唱浪歌。衰少每回洗澡都要脱光,当然除了裤衩。衰少有个怪癖,一心烦就要摸天花板上的灯,不厌其烦地跳来跳去。他还经常跳肚皮舞呢,怎一个“衰”字了得,还说什么李小龙是他哥,天呐,太不要脸了。最要命的是他特别好色。
那天他和鹿老二去水房打水,衰少盯住一良家少女,人家已经冲他翻白眼了,但衰少丝毫没有尴尬,还在看人家的胸部。鹿老二按了按衰少的后脑勺,衰少立即将鹿老二放倒在地。
浪仔说水房是祥瑞之地,林敢说他听见了生灵的回响,我完全能够理解。我也时常听见暖壶爆炸的声音,水房外小树林下男男女女恶心的对话,水龙头愤怒的流水声……
天越发凉了,凉飕飕的。林敢和浪仔从水房打水出来,各自提着暖水瓶,林敢冷得要命,于是他靠近浪仔,林敢顿时有了拥抱熊猫般的暖和。
我们曾在寝室胡言乱语——
学习了一整天,我们终于能在寝室躺一躺了。窗台上有一瓶芦荟,是浪仔养的,期许能带来好运。
到了快熄灯的时候,学校领导、楼管老头都停止了“扫荡”。戴眼镜的浓爷还在如饥似渴地看着教科书。突然,寝室熄灯了。林敢如痴如醉地听歌曲;浪仔拿着手电筒看漫画;我打开学习机看着电子书《水浒传》;衰少在耍手机。
刹那间,一个人踢开了门子,是鹿老二。
“看哪!《金瓶梅鉴赏辞典》!”鹿老二幸乎乎地嚷着。
衰少兴奋地站起来,要看。衰仔一连翻了几十页,兴奋极了,直竖大拇指,道:“果然堪称经典。”
“少儿不宜,但我不是少儿,我也要看。”浪仔摸摸秃顶的脑袋,道。
林敢不知不觉翻了个身子,还在音乐的回旋波里荡漾。
我们曾在操场疯跑——
寝室楼背面,是广阔的操场。每天上午的特定时间段,刺耳的哨声一响起,我们就得齐刷刷地跑操。胖老师吹烂了哨子,还有一些学生姗姗来迟。我们无奈地跑着,远处是深山老林,近处是小树丛林,林敢懒得喊口号,我也不喊,而浪仔显然喊得极其卖力。鹿老二和衰少在大后面扭着。他俩喘着粗气,挠着脑袋,满头大汗。
班长领着大家跑:“一二一……一二一……”声音哑哑的。跑了一千米,同学们累得晕头转向。林敢居然毫不喘气,哼着歌。浪仔瘫倒在枯树下,不能动。我坐在石板上,突然饿得慌,想着小时奶奶的拉面、外婆的拌汤,越发饿得厉害。
某日下午,我们顶着秋寒,在操场旁的篮球场玩儿。衰少抱住篮球,向浪仔扔去。浪仔张开双臂,憨态可掬,要接球,居然扑了个空。他潇洒地一撩短发,翘着肥肉,揽到了球。浪仔用手一挑,篮球便飞向高处。风刮起垂柳,大家欢呼雀跃。不料,球未进。浪仔咬牙切齿,倍感失落。他把手伸向口袋,嚼了块泡泡糖。他的粉丝超女摇着自己的辫子,喊着:“浪仔,浪仔,我恨你,就像老虎恨小米……”林敢正听着MP4,酝酿一曲绵长的浪漫圆舞曲。
回想起烂漫的过往,回想起过去美妙的瞬间,林敢的脸上流露出久违的欢愉。
浪仔对我和林敢说:“要不咱们出去打打篮球?”
“没心思。”我说。
“Metoo。”林敢挠了挠脑袋,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