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
皇上翻过身子拥住身旁的人,借着窗外照进的淡淡月光,在她清瘦的背部细细勾勒着什么。感受到眼前身体传来的阵阵颤抖,皇帝停下自己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自你进宫来便对我如此冷淡,我也不介意,就想着至少你在我身边就好,可若是你能一直对我如此冷淡就好了。”
身体的主人发出一声低泣,抖动的幅度又增大了些,皇上像是不曾发现这些改变,又重新拥住这具身体,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爱自由,这宫中的拘束让你压抑到发疯,你恨我,厌我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一想到不能时常见到你就要发狂,我无法控制自己那颗想要见你的心,我丢下帝王的尊严,赖在你身边,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可能我就这样赖在你身边,终有一日能将你感动吧,可你的心竟是…”
说到这里,皇上便不再说下去,顺了顺身旁人披散在背部的长发,“夜深了,睡吧。”
等到身旁人的呼吸起伏渐渐变得平稳,皇上略带甜蜜地自嘲道:“你怕是算准吃定我了。”
未等枕边人醒来,皇上自顾自更衣上完早朝后便来到嘉言大师在宫中的住处,不等小太监通报,便闯入卧房内将正入定的嘉言大师拉下榻,急切地问道:“圣僧昨夜可有查出一些端倪?”
嘉言大师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走到房间的西南方位,将手腕间的念珠缠绕在修长如玉的手指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便从指间流出,慢慢将嘉言大师整个身体包围,阳光由墙上的窗户照进屋内,恰到好处地将嘉言大师与周身光芒笼住。趁着阳光,嘉言大师念了几句复杂的口诀,身旁所有光芒在一瞬间增强,在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后,一团团灰尘在光芒中扬起,光芒散去后便堆落在嘉言大师脚下。
“这,这些灰尘是何物?”皇帝惊讶地问道。
一朵光化金莲从嘉言大师手中落下,覆盖在灰尘表面,等到光芒闪过,那金莲便连同灰尘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何人竟能让陛下糊涂至此,身边隐藏着如此数量鬼魅却无人查出,只怕贫僧若在晚来几日,这偌大的皇宫仅存的只有陛下与陛下那最亲近的下咒之人了。”嘉言大师狠狠咬住“亲近”二字,向着皇帝嘲讽道。
皇帝脸上浮出一抹悲戚的笑,“下咒,与寡人最亲近的下咒之人,哈哈哈,戴妃,朕还是小看你了,你是恨透了朕,你的心,是铁啊,是铁啊!”皇帝向后倒退了几步,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晃了晃,嘉言大师刚伸出手来想要搀扶,皇帝却摇了摇手,跌坐在榻上。
“圣僧,如今此事缘由已经查出,可有何解决方法?”皇帝抹掉嘴角残存的鲜血,望向嘉言大师。
“这些鬼魅需由下咒之人的灵魂与鲜血喂养方可在宫中肆意走动,只要有施咒人的鲜血与灵魂,这些鬼魅就无法完全清除,而此咒术一旦施展,便无法再停下了。”
“寡人明白了。”皇帝揉了揉眉心,用沙哑的嗓音向外喊道:“苏喜儿,宣黛妃娘娘于御书房觐见。”
门外传来一声绵长的“诺”。
“走吧,帮寡人将这事了解了吧,再拖下去的话,受伤害的怕不再只是宫中的人了。”
嘉言大师双掌合于胸前,向皇上弯腰行一礼,道:“贫僧遵旨。”
苏喜儿叩响承安宫紧闭的宫门,用细长的嗓音向宫内喊道:“吾皇有旨,宣戴妃娘娘御书房觐见。”
忐忑地等了近一刻钟,苏喜儿听到由宫内传来的轻巧却整齐的脚步声,将手中的拂尘甩到一边,福着身子迎接着将要出来的娘娘。
沉重的朱门“吱呀”一声敞开,苏喜儿忙将身子伏在地上高呼:“恭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人并没有回应苏喜儿的呼声,只是将手伸向空中虚扶了一把,便停住了脚步。
苏喜儿道了声“谢娘娘恩典”便从地下站起,自然地伸出胳膊让戴妃搭手,看到戴妃伸过的带满指套的玉手,不觉惊讶地望向这位冷淡的戴妃娘娘,可就是这一望,饶是在皇宫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他也是呆了。
眼前的人穿了一件正黄的皇妃宫装,裙摆与袖口处都用金线绣满了振翅欲飞的凤凰,不只是采用了何种绣法,在阳光下,那些绣于锦缎上的凤凰竟像是要破之欲出,美不胜收。戴妃素雅的脸上略略施上些脂粉,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长发绾了繁杂而雍容的髻,一只红玉步摇插在发髻正中,使眼前的人显得贵气非凡。
苏喜儿心中叹道:陛下独宠了戴妃娘娘这么多年,这样郑重地装扮却是在大婚时娘娘也不肯穿戴的,陛下却是要今日才能见到,这又是何苦呢!
收起心里的那些思量,苏喜儿搀着戴妃行至步撵处,令人压下步撵,等到戴妃在撵上坐稳,高呼道:“起驾,御书房。”
苏喜儿将戴妃领至御书房,便径直走向端坐在书案前的皇上,与嘉言大师一同站于一旁,瞧着下方的戴妃众人。
戴妃将衣袖伸展开,直直跪倒下去,高呼,“臣妾戴氏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定定地看着盛装的戴妃,紧皱的眉头稍稍展开一些,扶额道:“起来吧。”
“谢陛下。”
“你今日这样真美,以前若是也能见到如此的你就好了。”皇上笑着,又自嘲道:“只是你这声音却令朕觉着刺骨。”
“是皇上说笑了。”
忽的,皇帝脸上自嘲的笑容变得凌厉,眼神中的杀气毫不隐瞒地袭向眼前柔弱的戴妃,“爱妃,你对朕的恨意到底有多深?”
戴妃脸色稍变,只不过脸上的脂粉掩盖住她此刻的失态,她盯着皇帝那张满含杀气的脸,一字一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听了这八个字,皇上不怒反笑,用力地拍着拍手掌,“好,好,好,好一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朕还想着,你不过是因少了自由给朕使使小性子,可这小性子也使得太久了,没成想你记着的竟是杀父之仇,哈哈哈,好啊,好一个杀父之仇,好一个杀父之仇。”
苏喜儿担忧地唤了句“陛下”,却被皇帝一手推开,道:“苏公公,将戴妃娘娘带到承乾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一步,另外,派重兵把守娘娘原本居住的承安宫,不许任何人靠近。”
忍受着皇帝的怒火,苏喜儿强装镇定地应了句,“诺”,便带着戴妃等人匆匆退下。
皇帝的目光望着戴妃离去的方向,艰难地张开双唇,道:“圣僧可找到根治的方法?”
“陛下,经过对戴妃娘娘的观察,贫僧发现娘娘所饲养的是一种名叫‘忿’的鬼魅,以饲主的怨气为食,怨气越强,忿的能力越大,照宫中皇子公主染病的情形看来,可见娘娘的怨气十分深厚,方才贫僧在娘娘身上施了法力,能将娘娘的怨气压制半月,若半月后娘娘的怨气无法消除的话,那只能采取最后的方法了。”说完,嘉言大师深深的看了眼皇帝,念了句“阿弥陀佛。”
皇帝从椅子上站起,背手走至窗边,道:“既然知道她为何对朕有着如此深的恨意,那朕便再等她半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