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嘉言大师被邪气入体而发生任何改变,寺庙内的大小和尚们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敲着木鱼念着晦涩难懂的经书;源源不断的信徒依旧从四面八方朝着静安寺涌来,只为了见一见传说中宛若仙人般的圣僧。
山下一向低调的皇室在短短几月之内接连传来了几件喜事。
开创盛世的皇帝陛下将诸位成年皇子分封到自己的封地,为刚确立的小太子殿下扫清了夺位的障碍。大家都知道小太子为前朝公主戴氏所出,聪慧超群,谦虚谨慎,体恤下士。不过还是亏得他们的皇帝陛下心胸宽广,才能容下前朝的血脉,如若不然,作为带有前朝血统的皇子,纵使有再大的贤能,不被扼杀在摇篮里已是万幸,更何况是成为当朝的储君。太子的生母戴氏皇妃被擢为皇后,封后大典与立储同一天举行,普天同庆。
多了一位储君的给人们带来的兴奋还未完全退却,边关就传来退却外敌的捷报,皇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不过才数月后,当今陛下的嫡亲弟弟七王爷在及冠后便迎娶了皇城首富孙员外的独女,一箱箱御赐的挂满红绸的彩礼陆续被抬向孙府,光是数量就令人瞠目结舌,更何况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贡品。七王爷十里红妆将孙小姐迎回王爷府,高头骏马,红衣佳人,一时之内整个京城都被热烈的大红色所覆盖。孙府的流水席在皇城接连摆了三日,无论是本地的还是路过的百姓都能留下吃顿喜宴沾一沾喜气。这场面,另整个京城以及周边还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在心里无比羡艳这场盖世的婚礼。
嘉言大师作为婚礼的证婚人,更让这场婚礼变得另所有人羡艳,能让圣僧作为证婚人,所有人都在羡慕两位新人无与伦比的福气。嘉言大师看着笑的一脸幸福的新人,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柔和,向他们分享自己的福泽。
身体里的邪气依旧在肆意地游走,侵袭嘉言大师的每一滴血液,每一寸骨肉,但是却无人看清,无人知晓。
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传说中的圣僧也会有遭遇不测的日子,就像不会相信他们一直以虔诚之心对待的佛祖会不再给予自己希望。所有人都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以最隐晦的方式说出,或祈求又或是赎罪,都渴望在这片净土得到解脱。
莫同心丝毫感受不到皇城内众人均沾的喜悦,嘉言大师体内无法祛除的邪气一直是深埋在她心头的一颗刺,想起就会疼。短短几月内几乎翻遍了族中有关于邪气的古籍,却还是毫无头绪。
房间几乎被有关于邪气的古籍淹没,只是书中提到的关键点总是戛然而止,让人无法从中找到一丝丝有用的信息。
莫同心有些颓然地坐在书籍中央,还在不断地用灵力在识海中寻找有关的书。灵力在一片片灰蒙蒙的书籍中扫过,一道刺眼的红色光芒几乎要闪瞎莫同心的双眼,等到眼睛恢复过来,才终于看清那张大红请帖上简单苍劲的大字:三日后大婚,敬请光临--莫湛宇。
“妹妹,你长大要嫁给我啊。”
“同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义父,如果你觉得我无法永远在同心身前替她遮风挡雨,那你也先不要把她嫁给别人,等我两年,就两年,等我能完全将同心护在身后的时候就将她嫁给我。”
语气从稚嫩变得成熟,但其中包含的执着却从未有过改变。只是,说出这句话的人,两年之内传来的第一个消息,怎么就是他要成为别人的良人了呢?
莫同心觉得心口好像被人在用力的捶打,眼睛也涩涩的,怎么突然累了,怎么会想闭上眼睡会儿呢,眼睛怎么湿了,是书里面的灰进了眼睛吗?好难受啊!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莫同心直接就睡倒在被自己翻阅过无数回的书籍上。
刚醒来的莫同心被屋外的阳光闪了眼,抬起右手遮了遮阳光,混沌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屋顶,眼泪无法控制地溢出眼眶。
冗长的梦境里只有一个发着光的影子,他在不停地喊着:“同心,你快来,快来呀”。一次又一次的追赶,一次又一次地被脚下突然冒出的石子绊倒,这样的场景出现了无数次,莫同心也随着那缥缈的声音奔跑了无数次,在累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终于在绝望中醒来。
尽管压低了声音,还是有断续的抽泣声从嗓子里逃离。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惊醒了在床下打坐的小和尚,玄慈看着单手捂脸的莫同心,指缝里不断渗出晶莹的泪,登时觉得有些慌张,想要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笨拙的开口道:“莫施主你这是怎么了,需要我帮你叫嘉言师叔过来吗?”
听到玄慈小和尚开口说话,莫同心才发现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有些慌乱的擦掉来势汹汹的泪珠,看着一脸担忧的小和尚,脸上还带着一抹泪痕,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能给我拿些斋饭吗?”
看着莫同心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玄慈觉得有些心酸,这个小姐姐明明就和来寺庙求姻缘的那些小姐们有着相似的年纪,怎么她们就能笑的那么欢乐,而这位姐姐总是这么愁苦呢?
玄慈压下心中的同情,故作淡定道:“莫施主都睡了三日了,肚子饿是正常的,小僧这就去替你拿斋饭”。
玄慈说完便扭头往门外走,莫同心看着小和尚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突然,玄慈说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莫施主你都睡了三日了,莫施主你都睡了三日了,莫施主你都睡了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