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猎户呆了,笼罩在这方风雨内的一切,都是呆了的。
这方风雨内,有风,也有雨,还有一个修长落寞的身影。
风雨之上,是漫天漫天大朵大朵的乌云,风雨之下,是绵绵的山,浩浩的野。风雨之中,是风,是雨,是孤单单的落寞。
目之所及,原本被这风雨骇的伏落的飞禽,低首的走兽,尽折的草木,无论灵智几何,都慢慢地为这情绪所感染,神色变得悲伤。
草木如何悲伤草木有本心,愿为美人折,天地万物,都是拥有那份本心的,有朝一日,万物也许会凋零,但本心,总会是恒久的。
清冷的音,融在这潺潺的风雨里,徘徊且低迷。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些词句,宛如空中花园,又似海市蜃楼,敢问那歌声,会是来自何样的唇齿。
猎户始一听到这歌,身体便变得僵硬了。
通过这歌,猎户心知,她这些年,定是过得伤心至极。便好像,她还未开口,猎户便已感知到她的忧伤,直至她朱唇轻合,那忧伤的情绪依旧没有散去。
三杯两盏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急?
听到这里时,猎户飞在天上的身躯再也忍受不住,一个踉跄,翻落在地。
也许,从一开始,猎户便没有想过反抗……
……
“我曾经和道友把酒言欢,笑谈天下修士”跌落在地的猎户面色惨然,幽幽说道。
“而如今久居深山,丝毫不知世事”那清冷的音穿过风,穿过雨,在猎户的心里,布下风雨。
“我曾经手持长弓,射下横空的神雕”。猎户又说。
“可你如今修行废弛,道行不足全盛时期十分之一,就连我,都胜你胜得轻而易举”。那好听的音渐渐迫近,幽幽的说。
“我曾经遇见很多早晚都会遇见的人,并改变他们的命运”。猎户勉力坐起身子,如此说道。
“但你抛弃了他们,把他们抛弃在你的命运之外”。那声音轻轻说道。
猎户闻言,默然不语。
……
“你可知道,你隐世的这许多年,他们,过得怎样?”
……
真是难以想象!这呼风唤雨的人儿绝美的面容。
猎户并没有急于去看,甚至连眸子都不曾抬起。当这清冷的音的主人走下云端时。
云端的美,总不及云端下的美。因了云端的无奈。可既然已是云端下的美,用眼睛去看,又济什么事呢。
“伊兰,你变化很少”。
“你也一样。”
沉默,良久……
当沉默有用时,还要言语做什么!
“方才,你下了死手?”
“道不同,只能这样。”
“几千都过去了,你依然,你依然这般堕落。”她接着说。
“平庸以致死。”猎户答。
很显然,猎户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也许应该说,是有故事的一个人。
“当年的同伴死的死,散的散,所有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呵呵,白白作了陪葬。”猎户道。
“至少,他们还活着。”
“我也活着。”
神秘人姓伊名兰,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和人一样美。那猎户呢?对与隐世数千年的猎户来说,名字又有很么意义呢?更何况,名字本就是给别人用的。猎户从来都是没有名字的,哪怕是作了很重要的角色。
“那你说的那些海誓山盟呢?你亲口说的……”这声音很轻,可以觉出,伊兰仍是抱了希望的。
“海可以枯,石可以烂。”
“何况随风而逝的誓言。”
还是和当初一样的默契,只可惜,默契的内容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这两位,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才好。不过,今日,总归是一个进展,他们会感谢彼此。
“我自远方而来”伊兰说。
“对我,那不是远方,是你眼前的苟且而已。”
伊兰并不理他,仍自顾自的说道:“上元节时,蛮土派出狼骑犯我边境,大军三十万,席卷我西北边境,短短三日,夺我数十州郡,所经之地,生灵涂炭……”
猎户一动不动,哪怕是在听到上元节,蛮土,大军三十万和生灵涂炭之时。
伊兰轻轻一叹,继续说道:“上元节举国欢庆,今年优胜往昔。宣王之兄更是宣布半数边境之兵都可回乡过节,”
伊兰说到这里时,猎户的眉毛微微一动,而伊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此令一出,更是深得人心,边疆年轻修士多回乡与青梅竹马欢乐,所留之兵也多偷偷回乡。偌大国土竟几无可御敌之兵。蛮土趁虚而入……。现在宣王已在全国发布招贤令,并组织军队。我想请你来。”
伊兰并没有谈到宣王的重赏,也没有多谈国家的危难,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些对于他,心死在数千年前,隐世不出了数千年的他来说,正如隐世的念头之于她。那么,便只有她了,伊兰,一个相爱在数千年前,爱了他数千年的姑娘。
所以,伊兰说:“我想请你来。”简简单单一句话,伊兰知道这样的一句话的分量。
果不其然,猎户闻言豁然抬起了头,如疾风旋过劲草。
他直直地,霸道地盯着她,她也不回避,用温柔如水的眸子,脉脉含情的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