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和日丽,天空中,白云里,时不时露出一角金属的光芒,没人能知道的是,这金属的光芒里,究竟蕴藏着怎样巨大的力量。
在天际那朵最大的云之下,有一个很小却很美的山,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个布满细细白沙的河谷,河谷旁,便是八戒出生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后,大概有一万年吧,当八戒跪在南天门天仙铡前时,想到的还是那个,在河谷学游泳的下午。
在清风的起源处,在月光流转最温婉的地方,生着一棵长着奇怪叶子的树,此树有一个十分难以置信的来历。
临沂志记载,在天之涯,海之角,有古木千株,白帝三年,翼鳞州举兵入侵,号十万,这一日临沂军队于此伏击翼鳞州军队,被奸细出卖,主将横秋力战而死,临沂主力近乎全军覆没,后来临沂女子枫芸千里寻夫,却被败退下来的溃军所侮辱,枫芸跳崖而死,跳崖处生小树一棵,每逢朔日,必呜咽不停。
后人绥江来此吊谒,于夜半时分梦见神女,神女面色清秀,却隐约有一丝媚意,不禁想,神女何人也?自然是千古女子枫芸,绥江心生涟漪,本就觉得,人生于世,已走过了千山万水,总无尽头,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来这里,也是因心灵没有归宿,说是吊谒,其实不过是流浪的别名而已。于是想倒不如临涯一跳,去另一个世界,或许能与神女厮守呢。枫芸,绥江,都是千古奇女子,奇男子,在一处同死,大概连天地也不忍。
于是这里有许多奇异事,比如八戒的出生,比如这棵结出八戒的树。于千万株之中,不偏不倚,结出这果子。
八戒是一颗果子,树结的果子。他自己却不知道。自他有记忆起,便日日在河谷里。
你好吗?小果子
八戒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所在,但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话,怎么能不作理会呢,他小心翼翼的会转过头,静静地,不自觉地屛着气,可他什么都没发现。
莫闹莫闹,请问你在哪里
我吗?我也不知道诶,你又在哪里呢?
八戒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心想,过不久就会找到这声音的,可过了许久,还是找不到,八戒便稍稍有点儿慌了,虽然这河谷本来就只有自己,但明明有零一个声音啊,八戒只好无奈的躺在白沙上,看着天边的那朵云,一直看着,用尽一整天,才把视线,从天这边,移到天那边。
果子就是八戒咯,好果子,好八戒,你要乖。
果子果然很乖,迈着小步子,离开了,很拘谨的样子。
我叹口气。
太阳漏出一点,金色的光有些凉。八戒睁开睡眼。远远的眼睛有那么一点。。。。懒。
八戒呀,八戒,你好吗
你又来啦
我没来啊
那是谁在说话呢?
我从来都没离开过,嘿嘿。
这是一个很甜美的声音,略略有些痴,八戒不禁想起春天自山崖流泻而下的溪水,溪水在半裸的圆石头上溅起水雾,水雾里有这声音的样子。
“真好听啊。你得原谅我嘴笨”
“嘻嘻,你猜我在哪儿”
“在这河里,对不对?你肯定是藏在石头下的一条鱼,怪不得你声音听起来是那种样子”
“不对哦,我才不是鱼呢,鱼有什么好,不论太阳再美好,它也只能待在深深的水底,晒不到太阳;不论清风细雨多么轻柔,它也感知不到。。。哎,你干嘛呢?”这声音突然变了语气。
“你喜欢太阳,对吗?那我只要找遍光明的所在,就能找到你了。”
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非要找我呢?你会失望的。。。”
太阳懒懒的照,不急亦不燥。山崖下有清溪流泻,泠泠作响。带着花香的风拨弄落单的蝴蝶,将它拨弄到呆呆的八戒身上。
找遍了河谷,甚至还潜进水底,却一无所获。
八戒有些气喘地立在高高的山崖之下,仰望那半边天,“那上面,会有些什么呢?你会不会在?”
崖石乱簇,碧苔漫生,藤葛垂弦,八戒攀得十分艰难,但就像许许多多动物幼时多善于攀爬一样,半天之后,小八戒终于爬上了这山崖,他双手沾着泥巴,心里却无比欢喜,因为他终于要找到那声音了。
“那是什么?是树吗?为何如此巨大?”每一株都闪耀着夕阳的金色光辉,一片叶子便足有数丈大小,高高的枝干犹如如来的手指,撑起了天际。
古老的枝干依然苍劲,上有藤葛蔓延。无数株古木组成一个环形,所有的阳光都被高高的、繁盛的叶子所遮挡,所有的高高的、繁盛的叶子都与阳光一色。八戒站在这些古木前,仿佛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神佛。
但八戒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明明费尽心力攀上曾经的目光不能及之处。也许,八戒本就应是奇异的吧。
就像,白帝所作乐府诗,出淤泥而不染,而在那些淤泥眼里,莲花真是够奇葩的,何必呢。
八戒是听不到这些的,他一心一意地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所吸引,这力量发散着淡淡的沉香,它忽然在前,忽然在后,既是柔弱的,又是坚韧的,既是摸不到的,又是无所不在的。更为关键的是,这里面,八戒闻到了一道熟悉的呼唤,这呼唤让他疑惑,并使他追寻。
行至其中一棵古木下,八戒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八戒竖起耳朵,只听得“谁使汝送来,岂便冷死我耶”
“这是?”八戒不禁往前轻迈一步。
“惜有寒骨,终不能。。。”
“不能什么?”八戒心里暗暗道。
可惜声音越来越缥缈,到后来,竟不能闻。
“不想你真的来了”很显然,这次是那个一直陪着八戒的声音了。“你过来听我讲,我不会吃掉你”
八戒只听见一阵风儿吹过耳朵,让人十分心疼,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他痴痴地过去了,迟迟地笑着。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黄昏的颜色变得很好,八戒的神色也显出神妙,那好听的声音却再也不出现。
八戒只觉得腹中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