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道:“年轻时无暇顾及两个逆子,如今老迈,更是无力。这两个逆子今日一早出去,平日里亥时便回,只怕他们见到姑娘,早已生扑过去!到时如何是好?收留你们便是害了你等,还是速速离去吧!”
史不常一听,这老汉倒是一番好意。
南宫游月此时投来目光,言外之意,是等史不常裁决。
史不常只做没看到,笑呵呵说道:“老哥!既然如此,我等偏要住下!不为其他,在下会一个劝人方,管他几世恶人,皆能让他回头,百试百灵!今日我便帮老哥管教管教!如何?”
老汉不屑道:“你我已过壮年,你的女儿尽皆年幼!我那儿子年轻气盛,只怕听不得大兄弟的劝说,反受连累!我看算了!你们还是走了吧!休要固执!”
史不常却说:“既然老哥不愿收留,我等也不勉强,就在你家门前伫立,专等你家儿子到来!我看劝得劝不得!”
老汉无法,道:“好话说了一箩筐,你这人却如此不识好歹?既然你不怕,那我又何故做这恶人!都进来吧!”
史不常笑道:“这就对了嘛!劳烦老哥了!”
老汉把史不常等四人领进院内,吩咐丫鬟整理客房,将马匹、车辆安顿妥当,便让厨子生火造饭。
史不常被安排一个间房内,南宫游月、红叶和小柔就在史不常隔壁,三人同住一屋,方便保护公主。
四人将行李等物放置清楚,老汉便相邀饭堂用饭。
这三进院落布置的甚是合理,前院正厅、饭堂、偏厅、客房分散四周,中间一处花丛,虽无名贵花草,倒也郁郁葱葱,点缀的生机盎然;中院又分两院,各三间主房,东西四间侧室,乃老汉儿子儿媳分别居住,房间被那捆石龙(爬墙虎)牢牢包围,又有勤娘子(牵牛花)绕在其中,花花绿绿,甚是雅致;后院只有三间主房,本是老汉带着内眷居住,院中有池、池中有鱼,池上有亭,显出文雅气质。后因儿子不孝,将老汉、老妇赶至前院,与下人同住,被老汉二子作为博彩之地。
众人来至饭堂,就见一张八仙桌摆在正厅,便分宾主落座。
老汉问史不常出身,史不常谎称自己姓卜,颖昌府人,前来投亲。
两个丫鬟席间传菜,虽不丰盛,倒也可口。
其间,有一老妇帮着默默端茶,颜容慈祥可亲。
史不常忙问:“这位大嫂这般年纪,为何还来做工?”
老汉汗颜:“此为家中贱荆(古人对妻子谦称),定是忙不过来,她帮着打打下手!”
史不常起身让座,邀那老妇一同用餐。
老汉却不答应:“爷们吃饭,哪有她的一席之地?休要管她!”说罢,便强按王安石落座,叹气言道:“所谓‘慈母多败儿’!逆子幼时皆是这贱人看管,却一味顺从,只惯的衣冠枭獍,皆是贱人之过。”
老妇听闻老汉责备,掩泪而走。
史不常却道:“圣人云:‘子不教,父之过’也!怎好只埋怨妻子,而不自照?若你当时严加管教,也不至如此!天下父母心,无过也!”
老汉理亏,只摇头道:“唉!造孽!”
饭罢,各自回房休息,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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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州路合州。
王安石载着程颐、邵龙和邹英回到合州通判府。
周敦颐出门迎接,却见三个晚辈各带伤情,便立刻着人请来先生医治。
王安石则随周敦颐客堂叙谈。他将昨夜发生之事详告敦颐。
周敦颐闻言震惊:“据此说,你已暴漏身份!这天星堂果然不是善类,竟公然与朝廷命官做对,虽未讨得便宜,但其行当诛!”
王安石道:“当时我也奇怪,但知问多无益,对方不会如实相告!本想抓住黑衣女子进行拷问,却被神秘人救走!反想之下,即使抓住一二,对方也不会留下活口!”
周敦颐问道:“那介甫接下来作何打算?”
王安石道:“既然来了,必查个水落石出!我准备明日再去那五泉观探查一番!”
周敦颐闻言,立刻拒绝:“不行!那五泉观好似龙潭虎穴!你身担圣上重托,‘辅光门’还需你来执掌,若出差错,我万死难向圣上交代!”
王安石安慰道:“茂叔兄,多虑了!我哪能以真面目前去,只需乔装打扮一番,谁能认得?”
周敦颐还是放心不下,言道:“还是不行,只你孤身前往,也没有个照应!若出一丝状况,连个报信的也没有!这样吧!待我招来门徒程颢与你前往。”
王安石惊问:“可是程颐之兄,人称明道先生的那位程颢?”
“正是!程颢字伯淳,年方二十有六,其父程珦,官拜龚州知州,对我有知遇之恩!这程颢生的面如冠玉,相貌堂堂,对理学具有独到见解,乃是我最得意之门生!他与程颐在我‘天理洛门’不可或缺,堪当大才,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周敦颐诉说之中,露出得意之色。
王安石闻听,便道:“这父子‘三程’皆是当今名流,早在兴国县就已名声在外!你快将伯淳喊来,让我欣赏一番。”
周敦颐立刻用“天理洛门”独特联络方式发出信号,只等程颢回应。
翌日。
王安石早早起床,分别去邵龙、邹英房间探望。
邵龙面部青肿,明晃晃可照人影,嘴歪眼斜,丑陋无比,眼睛自是睁不开的,嘴角还流着涎液,说话吐字不清。
邹英只是皮外之伤,无甚打紧,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王安石对二人安慰一番,想那程颐伤势最重,又置身来到程颐房中。却见一位面白书生正在对程颐驱寒问暖。
王安石轻咳一声,以示身至。
程颐此时面容惨白,平躺在床榻之上,听闻有人到来,努力抬头观瞧,却是王安石。他便要撑起身体请安,被王安石上前按下。
白面书生则让在一旁。
王安石轻问:“感觉如何?”
程颐弱回:“昨日未觉怎地,这一夜间却似刀绞锥刺,心也跟着跳动!好在平日里修炼身形,打下根基,不然这命也丢了!”
王安石小心安慰:“潜心修养,莫作他想!不日便会见好!”说罢又转身问道:“正叔贤侄,不知此位少年是哪家公子?”
白面书生起身自荐道:“晚辈乃是程颐之兄程颢,见过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