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去找科曼。
科曼笑笑，说发行工作在上映之前已然在按方案进行了，他用几句真假难辨的话，把戴维打发走了。
在电视上播宣传片就算发行了？戴维不解。不过他除了知道铺天盖地广告轰炸这招，还真不懂别的办法。
晚上，他搂着艾琳娜白皙光滑的身子，问她：“亲爱的，你知道盖尔的发行计划吗？”
艾琳娜嘻嘻笑：“不知道呀。”
“不说是不是？”
戴维一把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重重压了上去，大叫道：“我来啦……”
“啊——”
艾琳娜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大胆的爱小心的偷》开始了全面上映——在洛杉矶一地。
科曼给这部电影发行了一百个拷贝。他不会像派拉蒙、华纳那些大公司那样，动辄一两千拷贝的全国铺开。
拷贝也要花钱呀。
一盘拷贝就要1500美元，100盘需要十五万美元呢，若是一千盘，那需要一百五十万呢，这笔钱都能再拍两三部电影了。
太浪费了。
所以，一二百拷贝就是新世界公司的极限了，每个城市放映一个月左右时间，然后再转到下个城市继续放映。
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来。
这样，一两年时间，一部片子就能达到全国上映了。
这是独立电影公司小本经营的策略，也是它的无奈。
毕竟，投入大一点儿，若是失败了，公司就会伤筋动骨，甚至破产。
盖尔把这些实际情况告诉戴维后，戴维想了想，也理解了。他毕竟拿不准这年头美国人是什么样的审美。
年代不一样，审美观不一样，这就直接影响电影票房了。谁能想到，十几年前，人们会排长队、挤破头去看戈达尔、费里尼、博格曼等文艺大导演拍的电影，现如今，放这样文艺片的影院，早已门可罗雀了。
如果有人说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在这年代上映会票房大败，没人欣赏，戴维也会将信将疑，不敢确定。
合乎这个年代观众口味的片子才会有票房。
太落后不行，太超前也不行。
这年头，要是让个一个白人主角娶个黑人女子做妻子，最后幸福生活在一起，观众会嘘声四起，大喊：“这太假了，一点都不真实！”
这年头，白人娶黑人，还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至少要有像罗伯特.德尼罗那样的勇气。
“接下来，你就要全国各地跑，做宣传了。”赫德对戴维说。
“怎么个宣传办法？”戴维问。
“主要是上电视，”赫德道，“在电影上映前，去当地电视台做做采访什么的。”
“做采访？我说什么呀？”
“随你说什么。”
“那我可以乱说吗？”
赫德面带不悦看着他。
“不怕被骂，就随你的便。”她道。“你可以讲讲拍摄内幕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和观众交流吧？”
戴维还真不知道。
“你教我几句呗？”
“你是在求我么？”
“呸！”
赫德转头就走。
“哎，哎。”戴维伸手拉住她。“我刚想了想，这时间太长了，一个月跑一次，差不多要跑一年多才能跑遍全国呢，我不去了，行不行？”
赫德挣脱他的手，道：
“可以，随你。反正有金.贝辛格一个人也差不多够了。”
“她度蜜月回来了？哎哎，别走啊。”戴维拉着赫德的胳膊不放，“她答应去做巡回宣传了？”
“演员可不会错过上电视的机会。放手！”
戴维松开了手。
“我想了想，那我还是和她一起去吧。我怕她自己一个人弄不明白这电影里蕴含的深刻而又玄妙的思想。”
赫德似笑非笑看着戴维，戴维目光清澈、诚恳，仿佛说的是真事似的，脸上一点也不红。
“你脸皮可真厚！”
“嗯？什么？”
赫德心道：无耻！
“你就不怕将来金.贝辛格缠上你？”她问。
“你在说什么呀？她都结婚啦，缠我干什么啊？”
赫德看着戴维故意装傻，气着了。
“结完婚还可以再离婚呢。”赫德道。
她心中暗恨，不过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模样。
“哎？说这个干嘛？正事要紧啊，什么时候开始宣传？”
“等信吧你。”
赫德走了。
三天后，戴维和金贝辛格上了一次电视，是洛杉矶地方电视台。
在电视上，戴维有些拘谨。金贝辛格则要比他大方的多，和美女主持人——没金.贝辛格漂亮，也没金.贝辛格身材好——像聊家常一样，嬉笑着畅谈：说自己刚接角色时好紧张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背台词啦，导演要求的非常严格啊，压力好大，生怕达不到导演的要求呀，不过剧组里大家都对她极好啦，好多人安慰她，帮助她，尤其是她的好姐妹杰西卡.兰格……
吧啦吧啦吧啦……戴维都插不上嘴，他真想找块胶布往她那小嘴上一封，听她呜呜。
美女主持人耳麦里传来导演的怒吼：“互动，要互动，让那小.婊.子闭嘴，向导演提问！”
主持人赶紧接话，三言两语把话题转到戴维身上。“戴维，听说这部片子当初导演是两个人，是吧？”
戴维笑了，“好莱坞是个小城，什么事都瞒不住，是吧？是的，当初罗杰定的导演是我和吉姆……”
他边想，边慢慢回答主持人的提问。
“……报上去的时候，工会派人来调查……”戴维面露无奈，“……后来他们发来一纸文件，说他们不承认我和吉姆是个导演组合……吉姆很大度，……他当时说：我才拍了几天啊……”
主持人不时让金贝辛格在旁插上几句话，戴维则考虑着接下来怎么说。
“……我觉得，这部电影能这么成功，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像个大家庭才是最大的保障……”戴维道。
他不时用轻缓的手势加强话语的表演力。
“……不，我真的不是什么天才，真的。剧组里，我们的摄影师盖瑞是天才摄影，兰格是天才演员，达福也是天才，还有金，…...她也是。当然，大家公认的，最大的天才是吉姆……”
那英俊迷人样，那谦虚沉稳劲，再加上报纸吹嘘的“天才”光环加成，看的女主持人眼睛里那个异彩涟涟，恨不得当场把戴维绑回家，抽他三百鞭子，让他趴在她脚下大喊“女王”。
节目录完，出电视台门口的时候，金贝辛格不满的嘟囔道：“那个小.婊.子爱上你了，戴维。看她那****儿......”
“怎么可能？”戴维失笑道。“只是互留个电话而已……”
“别以为我没看见她偷捏你的屁股……她刚才是不是约你去她公寓吃饭过夜？”
“没，……我正打算约你一起共进午餐呢。”戴维抬手看看表，已经上午11点多了。“你看，这都快中午了，你喜不喜欢中餐？咱俩可以一起去唐人街大吃一顿，怎么样？”
“中餐……那好吧。”
晚上，戴维卧在家里长沙发上，看白天的访谈节目。他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说话语气，手势，想着下次再录节目的时候，哪里可以再重点强化一下，那些话可以说的再动情一点，哪几句可以再幽默一点儿。
节目经过删减，剩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六七分钟。看完最后播出的《大胆的爱小心的偷》宣传片，他开始无聊的换台，突然，他手停下来了，眯着眼睛，冷冰冰的盯着电视瞧，听了几句，他便勃然大怒。
屏幕上，正在播出一档电视讲话节目，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子上身穿着保守整齐的西服，坐在一张身后竖着一面美国国旗的桌子前，像美国总统般庄严说着话：
“……我的美国人民，我来自道德多数。我要坚决抗议这部有伤风化的新影片《大胆的爱小心的偷》。毫无疑问，它是自《辛德瑞拉》以来最银荡、轻佻、低俗的电影。在这部影片还没有彻底向我们大家传播、使我们成为一个堕落民族之前，必须予以禁止！……”
画面刷的切换了一个全景，他坐的位置下面，露出不大不小一片红色短裙边，下面还显出一小节右腿，上面套了条黑色网眼丝袜。
紧绷着脸的戴维“噗”的一声乐了，哈哈大笑。
他顿时明白了赫德所说“禁掉”这部电影的含义。
3月初，两人又去了趟旧金山，做电影上映前宣传。那位上身古板西装、下身网眼丝袜的“美国总统”仁兄如影随形，也跟随他们的脚步到了旧金山——戴维又在电视上看到了他。
纽约有春、夏、秋、冬四季，洛杉矶一年四季都是夏天，而旧金山，全年都是春天，风景着实美不胜收。
在电视台做完宣传，戴维和金贝辛格便开始开着车逛旧金山的美景：
两人依偎靠坐在金门大桥上望海……
牵手在西部最大的唐人街里看龙灯舞，逛市场，买小吃……
扮作大学生，在加州大学校园里徜徉……
华灯初上，对坐在渔人码头小店里，品尝最新鲜的海鲜……
第二天，两人甚至坐船去恶魔岛玩了一上午，和其他游客们一起体验了下这个古老联邦监狱的风情——他们没遇到汉默将军带着雇佣兵、毒气弹占领这个要塞，要挟政府。自然也就用不着等待肖恩.康纳利和尼古拉斯.凯奇一起结伴来营救他们了。
两天游玩下来，金贝辛格觉得戴维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可他表现的却不明显，她又不是很确定。
不时地，她也感慨，要是自己早点遇到戴维就好了，他那么有才华，又那么英俊。虽然自己比他大了四岁，但她一定会嫁给他，生几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幸幸福福的过完下半辈子。
唉，可惜晚了。
晚上，她待在酒店房间觉得实在无聊，闷的慌，便到戴维的房间来找他，打算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戴维去给她倒酒，她四处看了看，看见桌子上的一个翻开的剧本，页面上，几个句子被人用笔圈了出来。
她拿起来翻看。不一会儿，戴维过来了，递给她一杯加冰的威士忌酒。
“你写的剧本？”金贝辛格问。
戴维从她手里拿过剧本，合上，让她看剧本封面上的名字——《热铁皮屋顶上的猫》
“哦，名字挺有趣，是你新写的吗？”
戴维挠挠头，觉得特尴尬：
“这个真不是……是田纳西.威廉斯写的。”
“哦，那你要拍这个剧本？”她兴奋了，“里面有适合我的角色吗？”
戴维看她眼睛都亮了，赶紧解释：
“不，我没打算翻拍这本子……”
“翻拍？”
“这本子…拍过了呀。”
“啊，拍过了呀？谁拍的？谁演的？”
“理查德.布鲁克斯拍的，保罗.纽曼和伊丽莎白.泰勒演的，五十年代的片子……你没看过？”
金贝辛格摇摇头，“我不爱看老片。”她盯着剧本，“不拍你拿着它干嘛？还在句子上画圈。”
“那是我的台词。”
“什么台词？你还有台词？那时你才多大呀？”她大惑不解。
“不是那部…电影，”戴维感觉和她沟通起来真是吃力又费劲，“我上个月报了个表演学习班，学习班里最近要排这部戏，我抽空研究研究台词。”
“哦，你干嘛要去上表演学习班呀？你是导演啊，又不是演员。”
戴维伸手请她坐下，耐心向她解释：
“拍《大胆的爱小心的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指导演员很有问题……”
“没问题吧，我觉得挺好的。”
戴维看了她一眼，想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金贝辛格巧笑嫣嫣，他没能看出来。
“谢谢。不过我觉得还有提高的余地，我去向罗杰请教过，罗杰说：想指导演员，要先了解演员，他建议我去上个表演班。他说，当初他就是这么学指导演员的。而且没准还会有意外收获呢，当初他就是在学习班里捡到的杰克.尼克尔森。”
“捡到？”金贝辛格疑问。
“罗杰是这么说的。”戴维道，“我一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挺有道理，于是我就去报了个班，上了一个月课了，挺好玩的。”
“有收获吗？”
“有点，不多。排练讲解的时候也许收获会多点。”
“嗯，是这样。”金贝辛格点头，“对了，我忘了问你在学习班的戏里演谁了，你演哪个人物呀？”
她拿过剧本，翻到首页人物表，目不转睛的望着戴维，期待着......
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戴维略略迟疑了下，道：
“……群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