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
朱涛正在客厅里和兄弟朱敦闲谈,只见儿子朱弦提了一把三尺长剑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两人停下闲谈,朱弦一一向父亲和叔叔行过礼,朱敦笑眯眯的看着侄子面色欢愉,又看看他手里的长剑:“弦儿,这是什么剑?”
朱弦对着剑身轻吹了一口气:“这把剑叫做‘玄霜’,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朱敦笑眯眯的道:“弦儿,你也成人了,该娶妻生子了,如今,有王府和何府的几位小姐可供选择,你自己拿个主意,钟意哪一家的姑娘?”朱弦摇摇头:“我的功夫还没大成,现在娶妻只怕早了点,会严重影响练功的,再等三五年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
朱敦瞪眼道:“弦儿,你可别听你那些混帐师父说的,练什么童子功,娶妻生子照样可以练得高深武功。朱府第高门显,娶亲只能娶般配的士族。四大家族里,朱家、石家旺男,王家、何家旺女,如今王家、何家有几位正当年华的小姐,再过个三五年,只怕被别的家族娶走了……”“不会吧?三大家族合起来,起码有几十上百的小姐,哪里那么快就被娶完了?”
“可是嫡出的小姐却只有十来个,等没得选时,莫非你娶偏房的小姐也愿意?”朱敦看着这个唯嗜好骑马射击的侄子,“或者,你想做驸马?”
朱弦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叔叔可千万别提什么驸马,这个玩笑开不得,开不得!”朱涛见儿子吓得不轻,赶紧制止了从弟的玩笑,只道:“弦儿既然有心多学武艺,那就等等再说吧。”
朱敦知道大哥溺爱儿子,自己多说无益,转移了话题:“现在太子又被接回宫里,看来,很快又要立太子妃了……”
太子是皇后所出,所以8岁那年就已经被确立为太子。太子成年后,屡次劝谏皇上不可太过佞佛、不可大兴土木,越来越不得皇上欢心。宫里传言,太子很快将会被废黜,皇上中意的太子人选,已经变成了最得宠的谢妃的5岁的儿子。
这种传言越来越公开,太子妃生性柔弱,又因为在一次宫廷花会上,不小心忤逆了谢妃娘娘,遭到谢妃嚣张的冷嘲热讽,回家后,惊吓忧郁过度,不久就郁郁而终。
太子妃死后不到两个月,太子终于因为再次触怒皇上。皇上借口他身体羸弱,需要静养,将他遣送出宫去。众人都知道,“静养”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太子是被逐出了皇宫。走出了这第一步,身份被废黜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太子这一出去“静养”就是两年,所有朝臣都已经看出皇上立谢妃的儿子为太子的决心了。不过,因为朱涛等权臣一再劝谏,万万不可轻易“废长立幼”,这事才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没想到半月前,谢妃的儿子因为一场天花,不治夭亡。皇帝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不过一来太过年幼,二来都是浣衣局的宫人所出,生母身份太过低贱,不宜立为储君。忧虑之下,皇帝立刻又想到了在宫外“静养”的太子。
一些拥护太子的大臣也立刻借机上奏。皇帝虽然被连篇累牍的不可“废嫡立庶”、“废长立幼”的奏章弄得不厌其烦,但是,也只得接受谏议,立刻传令,将太子又重新接回宫里。
太子重回东宫,再立太子妃就是必然的事情了。而且众人也早已看出来,谢妃丧子后,宠爱已大不如前,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太子的地位忽然变得相当牢固。
要知道,虽然做驸马,宗室贵族子弟都是人人恐惧,避之不及,不过,做太子妃,却是一块抢手的肥肉,有女儿的士族大家无不跃跃欲试,因为女儿一旦入主东宫,待太子一登基,就会母仪天下,给家族带来巨大的好处。所以,凡有女儿的豪门大族都开始瞄准了东宫女主人的位置。
朱敦道:“这是个好机会,大哥,我们朱家的姑娘要不要去竞选一下?”
“不会吧?叔叔,小妹才9岁,选什么选?”
“唉,可惜啊,朱家就是没有适龄的女子,白白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朱涛的正室只生了一个女儿,可惜年幼。朱敦倒是有几个妙龄中的女儿,可惜都是庶出,相貌也一般。
朱涛道:“最近何延出入宫廷很勤。他看准皇上信佛,就常常投其所好,和皇上大谈佛法……”
朱敦满不在乎地道:“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不过是投其所好,想让他的女儿做太子妃罢了。”
朱弦忽然想起“新亭”里,蓝熙之和何延那番素食主义的辩论,几乎要笑出声来。
见父亲和叔叔怀疑的目光,他赶紧把当天的情形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朱涛和朱敦两兄弟听得连连摇头,相顾觑然,二人早就熟知何延那套两面派的鬼把戏,他的儿子每顿饭花费过万,还常常说什么“无处下箸”,甚至有一次皇帝宴请,何家父子居然咽不下国宴级别的饭菜,只吃自己带去的东西。可笑他豪奢成性却整天大谈什么素食忌生。很多人对他都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好当面讥之太过。如今却遭一个女子当面讥讽,想必不知气恼成什么模样。
朱涛本身擅长书画,自从在寒山寺观维摩诘画像后,就对“蓝熙之”这个人心向往之,甚至吩咐朱家子侄留意此人行踪有机会加以接纳,结果在儿子生日那天,才知道仙才“蓝熙之”竟然是一个小小女子。这一失望不啻为严重打击,令他唏嘘不已,不过每次听到蓝熙之的惊世骇俗的言行,仍觉十分有趣。
朱涛叹息一声:“张太守贪污受贿的钱财压垮墙壁,石家蒸人虐杀凶残成性,他两家被抄家收监,也不算冤枉。蓝熙之虽身为女子,画艺超绝又胆识出众,如是男子,即便出自庶族也可征召提拔大显身手,可惜身为女子却率性不羁,难免终将招祸上身!如此人物,若遭横死,实在可惜,如今仇家已灭,她也算暂时安全了……”
朱弦笑起来:“她这种妖孽,仇家不知有多少,我看她一天也不会安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