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然失措地看着他,从未想过一个平日淡雅洒脱的男子在此刻会如一头野狼,每一寸目光都如猎刀的光影,挥散着血腥的味道。
“苏子遇……”程秋然声音带上了哭腔,他的眼神让她发自灵魂的颤栗。
程秋然不是一个怯懦的人,曾徒手跟几个带刀的流氓搏斗过。
当时也没被吓哭,不知为何苏子遇只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发慌至此。
苏子遇在听到她这一声后胸腔一震,只待片刻,钳在她双臂上的力道渐渐缓和,直至消失。
程秋然全身发软地靠在门上,眼角还带着泪痕,来不及看他。
只是听到耳边他的喘息声,好似一头困兽。
“程秋然。”苏子遇在叫她,声音沙哑粗嘎的与平日大相径庭,却异样的好听,好听的要命,“三个月,给我三个月。”
程秋然诧异抬眼,“为什么非要三个月?”
他久久不回她,她低头,小声埋怨道,“再这样下去,我一天都受不了。”
苏子遇眼眸里氤氲着讳莫如深,“如果这三个月我依旧挽回不了,我决定离开,远走,不再干扰。”
程秋然表情发呆地听他讲话,明明每一个字她都知道什么意思,组合起来我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说完,他已转身。
她还瘫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陌,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程秋然喊了一声,“三个月以后你别又反悔啊。”
苏子遇身影一顿,只片刻,又继续走,他的关门声异于平常地重,“砰”地一声犹如天际响起阵阵闷雷,差点把她的魂都给吓飞。
程秋然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瞪向他的房门,靠,她还没发脾气,他关门那么大气干嘛?
不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没了绅士风度……以前是太过绅士。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惹他生气了。
管他呢,不就三个月嘛,就当养了条贵宾狗,三个月后就解脱了?
程秋然这么想着,走进厨房煮了碗面大快朵颐地吃着。
手机铃声打扰了她的吃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手机差点飞出去。
拿稳后,她深呼吸一口气,似在下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最终还是乖乖地把手机按到耳朵旁,“爸,”
“然然?”电话那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语气吞吞吐吐。
他叫她,她听着,却不应他,心里总有种预感,他要说的话绝不是她想听的。
“周末回家吧。”父亲说,
程秋然咬了咬筷子,再拿掉,满不在乎地反问,“回去干嘛?让我去见证一下你和后妈的幸福生活还是姐姐和我前男友的甜蜜爱恋?”
“别这么说……,然然,你姐姐她,也是身不由己啊……而且她的腿是因为你……”
“爸,我说过,我不欠她什么,她的腿也不是因为我。”程秋然不知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说的她身心俱疲,说来说去,没人相信她半句。
“然然……唉。”父亲很痛心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她的没有担当,做错了事一直不敢认错,“你姐姐她从没怪过你……”
程秋然心里百味杂陈,总觉得有千般委屈堵在心口,就是没法疏通。
她无论如何说硬是说不通,他认定了姐姐是因为她才会瘸了一条腿,她能怎么办呢?
是要怪她的亲妈不争气还是怪她自己呢?
他还想跟她说什么,程秋然默了默,说了句,“我考虑一下,先挂了。”
电话的那一边,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手机界面眼神沧桑,指腹摩挲着屏幕,叹了口气,“然然还是这倔脾气,不肯回来。”
他的对面站着另一个男人,面容阴魅,双眸开阖间凛冽无边,“她必须回来。”
程父愕然地往他看去,“你为何一定要她回来?”
男人声音沉得不能再沉,暗聚着风暴,“她再没人管,迟早会再次毁在那个人手上。”
“哪个人?”程父声调忽然间提高连字词间的颤音都可以听得清晰。
男人沉默了,眸里光线明明灭灭,脸上紧绷的线条宣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那天看到那个男人和秋然一起从民政局出来,他就意识到,秋然已经开始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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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然坐在客厅好久好久,开了电视,放的很大声,只有声音的冲击才能使我分心,不再去想那些往事。
她活到现在也没遇见过比自己还倒霉的人,男朋友被自己姐姐抢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护着她,而她不能有埋怨。
为什么?因为她欠她啊,谁都以为她欠着她,她有什么办法呢?
电视声音太大,里面的男高音正唱的起兴,苏子遇又从里面走了出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荡然不存,他很冷静,也很克制。
从他不悦的眉目间程秋然看出来是电视声音吵到他了。
程秋然识相地关了电视,捧起桌子上的冷面继续吃,冷了,油都凝在一起了,她吃的辛苦。
苏子遇看到她这样子,眉头一拧,走过来夺走她的碗,“小心拉肚子。”
程秋然心里一暖,微笑,“没事。”
“我有事。”他一边说一边把碗放回厨房,“人肠胃不舒服的时候排泄物会影响我一天的心情。”
“……”狗嘴吐不出象牙,程秋然暗骂。
苏子遇从厨房出来后,程秋然沉默着,心里很烦。
他似乎也很烦,开始抽烟,眉头拧着。
苏子遇脸孔藏在阴影中,唯有亮着星火光的烟,阒然燃烧,茶杯中水面如铜镜,“你有那么爱那个男人吗?”
“……”程秋然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情况?
他凝视她几秒钟,拧眉又问,“你是为了他哭得死去活来?”
程秋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且,他是不是抓错了重点?
但他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
“我不爱他。”程秋然整理了一下脑海里有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他是个标准的霸道总裁,许多女人的梦中情人,此刻他却成了她的噩梦,“我只是不甘,他被人抢走了,还是被我最讨厌的人。”
“既然不喜欢,被抢走了,还会伤心?”苏子遇今天出奇地有话,平时一天也不见得他跟她说上两句。
程秋然苦笑,“就是因为被抢才会伤心啊,凭什么她总是抢我的东西,每个人都还在为她说话?”
苏子遇显然理解不了程秋然这种俗气女子的脑回路,端起她一早给他泡好,他却一动没动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程秋然眼尖地忙抢过他手里的茶杯,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解释道,“这茶冷了,不要喝,我再给你泡一壶。”
他的眼睛总是似困非困的,当他抬起眼眸看你,却总是似笑非笑的,就如这时,他抬眸看她,黑眸中星辰璀璨,笑意阑珊,“对于低端廉价的茶叶,冷和不冷,没什么区别。”
程秋然被气的炸毛,“这哪里廉价了?七千多块钱一斤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