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替他出头?小狐狸……”
杨镇调笑般的询问,顿时让丘狐大惊失色,煞白的脸上更蒙了一层寒霜。
“你,你……大,大仙……”
他认得大仙,他知道大仙是只狐狸,怎么可能?丘狐惊呆了。再联想到杨镇先前拿出的仙家丹药,和认得传讯符的事情。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想到一个极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这小杂种拜神仙为师,开始修仙学道了?想到这儿顿时冷汗涔涔。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山顶狐狸摇了摇头,脆声道:“我,打不过你。”声音从山顶传下来已经弱似蚊蚁,好在杨镇耳聪目明,其他人也都是习武之人都听得清楚。
丘狐强撑着的的身躯轰然瘫软,嘴巴一张一张的缺氧的鱼儿般。
“哈哈哈!”铁三放肆的大笑起来:“丘老二这就是你背后的仙人么?娇滴滴的害羞小声音哪家的女娃娃?”
丘狐阴沉着脸,不言不语。
“三叔不要与他多言,关起来拷问这些年的罪行,问出父亲闯入哪里秘道。”山上有囚牢和刑具,专门关押审问叛徒,比官府的刑具要残酷的多。杨镇说话,径直向山顶走去。铁三大笑着一把提起丘狐,回头喝道:“小的们!冲进寨主府,活捉丘家所有人!”
杨镇上得山来,小狐狸还站在山顶。畏畏缩缩有些躲避。
“我不会为官府抓捕你,你盗草药也与我无关,我只问你的腰带从何而来?”杨镇盯着面纱后狐狸炯炯有神的大眼。
狐狸哆嗦一下,见杨镇真的不动手,渐渐放开了,指着山下道:“那个,我给人——不对,给我人——也不对。”
杨镇皱眉,不懂她在说什么。
见杨镇听不懂,狐狸更着急,手舞足蹈的口中发出啾啾的狐狸叫声。正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莫要为难那小狐狸了,她才祭骨,刚刚炼去喉中横骨,才吐人言,越着急越说不成话的。”
杨镇大惊,这声音从四面八方温文尔雅的传来,竟不知说话人在哪里。狐狸见他神色,手向山下一指,脆生生道:“那儿!”她手缩在袖筒中把人手形的狐狸爪隐藏了起来。
杨镇顺势看去,只见后寨老槐树下说书老者垂手而立望着槐树,似乎感觉到杨镇眼神,抬眼看了杨镇一眼,淡淡道:“那腰带是我给她的,有何问题便来问我吧。”
杨镇眉毛倏地凝在一起。好厉害的道法!说书老头就在后寨自言自语,那声音却在耳边萦绕。杨镇咬了咬牙,大步流星向后寨赶去。走到老头身边静静站在他身后。
夜深了,后寨灯火都灭了。主寨有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后寨的,后寨是家眷所在,便如一处村子,宁静祥和,甚至有半大的小孩子并不知道自个儿父辈竟然是打家劫舍的山贼。
风吹过有些寒意。小孤山是活火山,温度比山下要高,山上无有积雪。老头看着大树,半晌才摇着头幽幽叹息一声:“不懂,不懂!”
“老阿公,您不懂什么?”杨镇问。
老头指着老槐树悠悠道:“不懂它说的意思!”
“话?树会说话?”杨镇疑惑。
老头呵呵笑道:“为何不会?万物有灵,万物有性,万物自有声音,只是凡人蒙蔽了心智听不懂罢了。若能返璞归真,便是石头也有言语。”
杨镇摇了摇头。
老头道:“你境界太低,尚无道心,他日悟道自然明了。”
自己连启灵都不到,严格来说还算不得修仙之人,境界自然是低了。杨镇不在意老头所说,岔开话题问道:“老阿公狐狸的腰带是您所赠?敢问您的腰带从何而来?”
“自己做的。”老头耸耸肩。
“嗯?”
“怎么修仙之人要祭炼各种法宝,刀枪剑戟,笔墨纸砚,铠甲扇子等等不一而足,我会做腰带很稀奇?若你想,只要付得起价钱,从发簪到鞋垫整一套祭炼之物,包你满意!”老头嘻嘻一笑,两个眼珠顿时又变作铜钱,一如那日收钱说书。
杨镇摇了摇头:“我一个刚入炼体期的小子,要一身法宝做什么?在下只想知道前辈腰带上的刺绣图案可有特殊来历?”
“哦?”老头怔一下收了调笑神色,一副仙风道骨:“小友你可是在哪儿见过这图案?”
“梦里!”
“梦里?”老头一愣,摇了摇头,显然不信,道:“若你修行再深几分,这图案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曾说过,界谷之西有第五囚狱,第五囚狱囚禁泰之一族,这图案乃是泰族标志。”
又是泰族!
杨镇抬眼问道:“这泰族是什么?”
老头摇了摇头:“我这一生都没碰见过泰族,只是见过天宫记载,泰族乃**之族,非我人类,极恶,人人得而诛之。杀之以其头颅可换天宫深处百年闭关。以其星璇可换极品建门令一枚。”
“天宫?极品建门令?”杨镇咦声道。泰族极恶恐怕是真的了。杨镇想到泰族大汉留下的东西。成堆的玉简,不知灭了多少门派才得到的。这样嗜杀之人,说他极恶也不为过错。
老头呵呵笑道:“你这小家伙修道几时?竟不晓得天宫?连天宫都不知晓,你师父就放你出来了?”
他嘲笑罢,又解释道:“天宫是个门派却又不是,它乃是修真界的官府,或者说皇族。凡是得到其建门令者,建立门派可得到大力资助,建门令又分上中下三品。下品令牌每年百枚。中品令牌十年十枚,上品令牌百年只发放一枚。所谓极品建门令,乃十枚上品合成而来。若有人能得到一枚极品建门令,五十年之内必可建成一等一的门派。”
他说罢,眼睛一眯又变作了铜钱:“建门令我也有,可以便宜卖,你要不要?”
我建门派做什么?杨镇苦笑摇摇头,向主寨走去。从小到大每年都做的梦,绝不是巧合,而这个梦应该和父亲没什么关系,父亲还在时也做这个梦,讲给他听,他还哈哈大笑。
杨镇皱着眉,低着头进入主寨,他没有问说书老头,堂堂修仙人怎么会被山贼掳上山。老头肯定有自己的原因,问了也不见得会说,说不定还是忌讳,何苦惹人厌烦?
主寨里灯火通明,数百人连夜集结。一路走来这些人再看向杨镇的眼光顿时大有不同。
聚义堂内人声鼎沸。铁三叔粗着嗓子大喊:“小乞儿砍旗挑战,这头把交椅就该小乞儿坐!你他娘的不让他坐?”
“我没有不让他坐,只是三叔,小乞儿年级幼小,这般年级就做了大当家,恐怕难以服众!我们空下大当家的位子,让小乞儿锻炼几年,再上位却也不迟。”这声音陌生,杨镇听不出是何人。
“就是!小乞儿一去近十年,算不得知根知底了,如今新回山寨立刻废了大当家,都说他功夫超群,可咱家没见到就算不得数,大当家做的咱家可不服!”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隔过门板传了出来。
“你放屁!你小崽子算老几?老子打江山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呢!敢和老子叫板!”铁三跳脚大骂,全然听不出有伤在身的样子。
“三叔您资历最老,要骂咱家,咱家自然不敢反驳,但是小乞……”
这人还在说,忽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杨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举步进来。
霎时间所有目光聚集过来。正阴阳怪气竖着眉毛讽刺的人,眉毛一皱向门口看来。看到杨镇一身破碎道袍,眉毛一拧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你是哪个档头手下?这么没规没矩!聚义堂也是你随随便便来的?还不快滚!”
这人一身崭新火红衣裳,绣着绽放的牡丹花,虽未涂抹胭脂,但面色白净五分似女,三分为男还有两分不伦不类,翘着兰花指一指点向杨镇。
杨镇微不可查的皱一下眉,径直走向铁三。
铁三看到杨镇,紧凑的眉毛立刻舒展开,哈哈笑道:“你来啦!这帮小崽子,居然有人阻拦你做大当家,我正和他们讲道理呢,你放心要是讲不通老子一刀一个,砍了狗日的!”
杨镇摇头轻笑,铁三叔就是这脾气,但这脾气却教人喜爱。他环视一圈聚义堂大厅,这里坐着十四五人,都是各处档头、队长。风夕、肖康都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中小玩物,不看不听也不说,似乎这场会议与他们无干。
“你就是小乞儿?也不高大强壮嘛!大当家是你废掉的?”那人又阴阳怪调的诘问道。如果他彻底女装应该是个漂亮的女汉子,彻底男装也是个秀气小伙子,这不男不女的大红装,只让人纠结。
杨镇没有答话,而是对铁三道:“三叔不用与诸位档头争执,就是他们都同意,我也不会做大当家的。”
铁三叔登时跳脚,等着牛瞳大眼粗着嗓门大喊:“为何?!”
“三叔稍安勿躁!”杨镇道:“三叔当知道,我这一身本领可不是凭空得来的,自然也有师门。此次回山只是下山历练顺路而来,历练结束还是要回山的。”
铁三脸上刀疤一挑,混不在意道:“师门?什么鸟师门?退了它不就得了?难道比山寨还重要?!”
“喂!我在和你说话!就算上代头领的儿子,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吧?”大红袍恨恨一跺脚指着杨镇道。
杨镇似没有听见,继续与铁三叔说话:“三叔,山寨最重情谊,师门养我教我,我若有了山寨便欺师灭祖,退出师门,这般作为可还有资格继承山寨头领位子?”
“喂!”大红袍跺脚大喊,无人搭理。
铁三叔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可这大当家你不做,谁做?”
“呵呵!”杨镇淡笑:“如今山寨皆是年轻档头,恐怕谁做寨主其他人都不服气,说不得便会大打出手伤了和气。若如此,不如依旧老人做寨主。而老人中我想,无人能比三叔威望更大了。”
“啪啪啪!”角落里一个掌声响起,风夕站了起来:“铁三叔做大当家,我赞同!”
“同意!”
“附和!”
其他人略作思考便应声道。铁三叔张大嘴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立刻将脑袋摇成拨浪鼓:“老子最讨厌动脑子,洒家要想做,八年前就不会让丘老二上台!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风夕眉头一挑,朗声问道:“三叔是不敢,还是不行?丘狐名不正言不顺都能做十年大当家,三叔连丘狐都不如么?”
不如丘狐?铁三叔顿时一怔,还没反驳,旁边尖锐声音又狼嚎起来:“咱家不管你做不做的大当家,就问那小乞儿,我和你讲话,你听不见么?!我是山寨档头,你一介贫民,敢不答话!”
杨镇呼口气,皱了眉头:“聒噪!”
“你说什么?小崽子!敢说爷们聒噪!”
他未说完,杨镇忽地一个箭步冲过来,抬手一抓,手上残影,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红袍大惊,提气便要抵挡。但姿势还未摆出。便见杨镇手掌在空中一变二,二变四,眨眼之间上下左右八个手掌,虚虚实实分不清楚。挡无可挡!
这是剑修中的招式,杨镇略作运用罢了。手掌向前一探,一把抓住红袍衣襟,向回一拉向外丢去。七尺汉子顿时被丢出聚义堂摔在地上。
杨镇未下死手,并未使用真气,红袍在地上滚了一圈,立刻跳起来,一把抄起拖在地上满是尘土的袍子尖声叫起来:“你丢我?!你敢丢我!这衣衫八两银子一件,沾了土穿不得了,穿不得了!你赔我!赔我两,不三件!”
杨镇莞尔,这样的活宝居然能混到档头的层次?他哂笑一声,忽地红袍身后一个小校跌跌撞撞的跑来,迎面撞在红袍身上,却不顾撞了档头恐惧,跳起来便向聚义厅大喊:“跑了!丘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