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我哭到停不下来，没敢回医院去见路程学，只是拜托了声小A。
富二代把我和李小花送回公寓，问我：“你还要不要借钱了？”
我摇头：“不用了！”
若前方是我的地狱，那没必要拉上别人。我终于下定决心，在老头下次来找我时，接受那份财产。
半月没有沾过床的我连晚饭都没吃，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早晨醒来时就发现床单斑斑点点，来大姨妈了。
我在屋子内翻了翻，也没找到姨妈巾。只能推开李小花的门，笑的像个小痞子：“小妞，借点东西呗？”
“不借！”当时的李小妞特别有骨气。
我呲了呲牙，厚着脸皮继续：“你至少也要听听我借啥呀。”
“无论是什么，都不借！”李小妞低头打扫卧室。
“嘿嘿，把姨妈巾借我呗，反正你最近也用不上！”
等我把话说完，李小妞的眼睛都气红了，她问我：“李夏，你能不能要点脸？”
“不能。”我回她，“这事就像昨天你被个矮挫丑欺负一样，你要是太要脸，就只能被欺负，你要是不要脸，就可以欺负回去……”
李小妞一把把姨妈巾丢进我怀里：“滚！”
目的达成的我圆溜溜的滚了。
出了门又想，李小妞也是够可怜的，我借她的姨妈巾算是小事，可王面瘫想借人家的孩子……仔细想想，王面瘫可真缺德！
时光仍旧飘然而逝，路程学就像个早已抛却生死的高人，时而让我去阅览室借几本小说打磨时间，从未流露出半点的不舍。
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了，在这个世上，没有欲望的人最可怕，比如路程学。
就这样等着等着，又接到了老头的电话，是个陌生的女人打过来的，她说：“来见你爸爸最后一面吧。”
医院中的老头白发苍苍，他拉着我的手，颤巍巍的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怀着这样的愧疚活着，我痛苦过，挣扎过，但唯独，没有后悔过！”
他说，自己唯独没有后悔过。
抛弃妻子，背负骂名，他说，他不后悔！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当时的面容一定很狰狞：“你不后悔，所以，我和我妈就活该吗？活该成为你夺取家产的牺牲品，活该让你利用，让你抛弃吗……”
老头没再说一句话，因为他死了。
死人没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也一辈子不会知道答案！
我失魂落魄的出门时，遇上了站在门口的富二代。
难得的，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他看着我说：“李夏，你是真狠，连个死人都不肯放过吗？”
我看着他，有些失神。
富二代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里面的病床上的人是我爸爸呀！”
我的脑海天翻地覆，钟而感慨一句：“原来，是你呀！”
我推开他，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富二代叫我：“你不要遗产了吗？你不想救你的青梅竹马了吗？”
我说：“不用了！”
富二代满脸嘲笑：“你那青梅竹马，看来对你也不大重要呀！”
路程学，之于我，当然重要。若是没有他，我早已坠入无间炼狱，若是没有他，天大地大，我无家可归，若是没有他，人稀人朗，我无枝可依……若是没有他……
我为什么还要一人独活。
“你放心，卖身卖肾，我都会救他，但余下的这一辈子，我都不想见你们这一家子。”
在生死面前，骨气算什么？其实一文不值。可我恶心这一家子，只要一想到未来还会有无数的交集，我就毛骨悚然。
下楼的时候大概太过魂不守舍，从楼梯上摔下来，整个额头都血流不止，我不得不在医院包扎好离开。
我顶着刚刚用绷带包扎好的脑袋回去，就见毕涛皮包骨头，一脸脆弱的站在门外。
他抬头，看到我，说：“我想你们了。”
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小A跟我说的话，说毕变态的女朋友要跟个有钱大叔结婚了，毕涛心心念念的想找个白富美，到头来却偏偏喜欢个灰姑娘，可惜，灰姑娘的眼中也只有富富富。
我盯着毕涛仔细的看，许久之后，回他：“小Ａ怎么还不回来，我忘记带钥匙了。”
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埋头痛哭。
我们怎么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穷途末路。
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路上的行人侧目看着我们，指指点点然后默然而过，陌生的人带着漠然的目光，没有人问我们怎么了，也没有人说，不要哭了。
我们没有在门口等到小A，而是瘦的虚脱的路程学，他穿着病号服，拿着钥匙，就那么从天儿降。
我当时是想对他笑的，可去哭的更加难过。只能一边擦着泪一边问他：“你怎么出院了？”
“小夏，我总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你需要我。”他伸手摸了摸我头上的绷带，一把把我搂进怀里。
当时的我大概想要哭个山崩地裂，哭个海市蜃楼，哭个肝肠寸断，路程学被我压得都有些站不稳，却还是温柔的安慰我，他吻着我的头顶：“小夏，别怕，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他这一生，没说过一句他爱我，但他却把一生的爱，都给了我。
那天的路程学和我说了许多许多，，而我看不到的仍有许多许多。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要由那么多的脑细胞、血细胞之类的构成，所以最是复杂，以至于人类本身都无法忍耐。就像树上的蚂蚁，我虽然数清了树表上有几只，但我看不到树上的蚂蚁洞里还有几千、几亿只。
就像他的死亡，毫无征兆，仍旧是那么安安静静的。
家里的天，终于踏了下来。
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天，终于踏了。
大家就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陆诚学就是那条绳，绳头起火了，虽然没有燃烧过来，但绳子上的蚂蚱，还是被火烤的苦不堪言。
我心死如灯灭，甚至几次想从楼上跳下去。
挺着大肚子的李小花劝我说：“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生，就像不存在十全十美的爱情一样。李夏，你收获的爱情，即使人生不完美，也该觉得满足了。”
我问她：“你也觉得美满吗？”
她抚摸着八九个月大的肚子，笑的满是和蔼：“我不美满，不幸福，可是，这个孩子，至少可以让小A和王星辰的生活美满。”
那一刻的我，突然想活下来。
我的爱，与我的恨，都已埋葬在这座城中。没有办法的，大哭一场吧，然后拉着行李，拜别这座城市。
所有的不幸皆因幸福而起，而人类，往往记住了自己的不幸，忘记了曾经的幸福。（全书完）
结语：没有与人怀念过去的习惯，逆流的时光就像水一样漫过时间，烂漫的青春腐朽成灰。
谁还在仰望？穿过时间与空间的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