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却了过往的事情,但他忘记的不是别的,而是他自己,是曾经善良的顾轩宸。
从小,他就是顾府众人捧在手心的宝贝,只可惜从小他便身子底虚,否则顾骏定会把他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全才公子。小时候的他长得极为讨喜,顾府便不说了,便是那张氏姐妹见到他也是喜笑颜开。特别是槿儿降生之后,常常打趣说给两人定个娃娃亲。
说起槿儿,还真是跟顾家有缘,槿儿降生那天,他刚在玉府做客,看着襁褓中的槿儿,巴掌大的脸,觉得特别新奇,硬是要接过来抱抱。之后,更是三天两头的往玉府跑,巴巴的跟在槿儿左右。
再大些,槿儿会认人了,刚开始看见他就哭,还是哄了好久,才愿意亲近他。
那日是槿儿的生辰,他早早起来准备礼物,但没想到顾骏死活不让他去,那么疼爱他的父亲第一次冲他发火,任他又哭又闹也无动于衷,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个和他同岁的弟弟。
也是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槿儿,爹娘说槿儿不在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害得他还伤心了好久,为此大病了一场。
自从知道有顾流年的存在,在府里闲不下的他,经常跑去找顾流年玩。他很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虽然他总是待人冷冰冰的,与他说话,也常常无动于衷,可能是兄弟天性,有事没事的,他就喜欢与顾流年凑一起。为此顾骏还特意说了他,让他不要离顾流年太近。年少的他不懂事,不明白顾骏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天,他又悄悄的去找流年玩,却不小心听到了顾骏吩咐流年去杀槿儿。他心中又惊又怕,趁顾骏不注意,跑了出去,想要阻止。还未跑出厅门,便被顾骏逮了回来。那天下着雷雨,他伤心的不肯进房间休息,在雨中淋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了好多天。
重新张开眼的瞬间,他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也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落下病根子的他,性子越发怪异。顾骏下令三缄其口,关于槿儿,流年的消息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在顾骏的培养下,他的性子也越来越无情,表面上看上去文质彬彬,而真正的他却是比顾骏更加残忍。就连常年陪在他身边的顾家养女林幻也从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十八岁那年,难得身子好点,林幻嚷着要去花会游玩,便答应了她。汴城的花会,有些无趣,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家闺秀看得他也是心烦,但仍是笑着对向他打招呼的人报以微笑。
在这花会上,唯一引起他注意的便是那隔着河望着他这边的秀丽女子,没有特意的矫揉造作,只是望着他,眼底一片哀伤。他还未想明白,那女子便离去了,不知为何,他的心一沉,眉头略皱。林幻见他走神,忙问他是否身体不适,他这才回过神来。
花会结束后,林幻同那些女子还在说话,他呆着无聊便在汴城湖畔逛了会,没想到又遇上了那位女子,她主动过来与他说话,但谈话间似乎是将他认错成了旁人,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差点下意识的便承认了,她所找的什么大哥哥便是他。
林幻的到来,让他的心绪收回,将心中那份异样的情绪收回,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自己还是闪了神。
回府后,不经意间向顾骏透露了这件事,才知道那女子竟然是顾骏常常跟他说起的玉府独女玉槿儿,现在叫做寒霜槿。不留后患,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当顾骏与他说起了计划,他仍是同意了,还将不小心听见他们二人谈话的林幻当场灭口,更加坚定了他的心智。
不管她是谁,留着她,终究是个危机。
联姻的消息很快传开,他未料到本应在家等他下聘的槿儿竟会跑到顾府门口等他,不由愕然。她终究是与林幻这种女子不同的,她的活力,她的天真就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他冰冷的内心。所以,当她再次说起那个大哥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承认了,并编造了一个谎言让她信以为真。
宸哥哥,独属他一人的称呼。如果最后她的命运终究是逃不过,那么至少现在,他会真诚对她,哪怕这真诚是带上阴谋味道。
大婚当日,虽然是穿着喜庆的红色,但他的脸上却并未笑容。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不管他再不愿意,也要与那盗匪一同杀入寒府。既然注定如此,那么就该早点认清现实。他的心不再摇摆,接过顾骏手上的长剑,走出门去。
等他赶到时,寒府已经血流成河,他快步走了进去,却都没发现槿儿的踪影,直到她的贴身丫鬟碧璃前来求救,他才知道。碧璃那丫鬟很是机警,自己的伪装竟被她发现,也怪他自己心急,才漏了马脚,无奈之下,他伤了碧璃,却让她逃了。
顺着碧璃的血迹,他终于看见身着一身红色嫁衣的槿儿坐在地上抱着碧璃哭着,见他进来,眼中生起的希望让他不忍直视。良久,他还是举起剑,朝她们走去,抱歉槿儿,只是谁叫你是玉家女儿呢。若你不是,我们的结局也许不会是这样。
只是他还未动手,从身后袭来的杀意让他发现不知何时泛着血色的长剑在他左胸,他很想回过头看看,到底是谁,竟将他的性命终结在此。
倒下的刹那,他隐隐约约见到来人抱着槿儿走了出去,他好像想起来了,那是他的弟弟,还有他一直言说要保护一辈子的玉家小丫头。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谢谢你流年,给了他这一剑,才没有让他做出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槿儿就交给你照顾了,这样他才能走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