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马场
被仆役打扫得十分干净的马厩,毫无一般牲棚的难闻气味,此时盛明正搂着心爱的座骑絮絮叨叨地说话,那是一匹毛色纯黑的马,惟有马的四蹄上各长了一圈白毛,很像传说中的飞云踏雪。盛明亲昵地拍拍马颈,笑着说:“飞鸿,几天没见,你变得更漂亮了,瞧瞧这顺溜的毛发,都可以给洗发水打广告了。”
飞鸿呼哧一声,仿佛听懂了盛明的话,抬抬蹄子,也亲昵地往盛明身边凑了凑,好似在向她撒娇一样。
秦少君就这样站着一边,看着盛明开开心心地抱着马唠叨,记忆忽然回到五年之前,邂逅于戏法,再见于承恩,之后风云变化,他们秦盛两家也是在经过几次合作之后,才正式结下了攻守盟约。可这些年来,他们一守西北,一居东北,仅有的书信电报往来也仅限于公务之上,因此二人间的认识难免有些不足。
若说先前只是因不耐祖父的催促,想着若这盛明过得去,直接娶了也无妨,而且,祖父和子文不是说只要他站着那什么都不做,都有女人会扑上来吗?谁知她竟在第一时间就看出他求婚的因由,还断然拒绝了他!秦少君玩味一笑,这盛明,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哈哈,飞鸿,别再蹭了,好痒~~”盛明被飞鸿的黑毛蹭的痒痒的,不禁大笑起来。
谁知飞鸿见主人只是轻轻地推攘着它的头,没有生气,以为是主人同他闹着玩,反而蹭的越发起劲。
一人一马玩闹得很是开心。
随在盛明身边的这些时日,秦少君看到了一个真实的盛明!
世上从来没有天才,如他,亦如她,他们在享受家族的庞大祖荫时,也注定了需要承受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压力,世人只知他们权势滔天,却不知他们也时刻处于生死边缘!作为他们
而盛明的有趣之处,大概就在于她那奇怪又矛盾的思维方式,她一方面克制着同其他军阀起争执,能让则让息事宁人,另一方面却热衷于从洋人那里捞好处,明明两者相比,后者需要更大的努力和风险!她有着作为一个女人少有的巨大野心,喜爱权势财富,但她又从不仗势欺人,做生意也是堂堂正正,讲信修睦……
她实在不像一个盛家人!
据说盛家祖上也是将们出身,后来家族没落才下海经商,可那时也是沾了黑的,尽管她脾气火爆,气急了也能像个二流子一样出口成脏,但盛明身上却没有一点匪气,或者说,是没有一点杀人如草芥的匪气!
秦少君沉默着,漆黑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一人一马,认真地看着,仿佛这样就能看清盛明这个人。
此时,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天真中带着俏皮,连一些再平常的小事都能说得津津有味,而那匹马也很捧场,她说一句,它叫一声,然后一人一马又一起笑起来……他的眼神不知何时散去了犀利,黑瞳中染上了一层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淡淡温柔,秦少君不由自主地抬手抚胸,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一种名为满足的愉悦感涌上心头,心变得很宁静,很温暖……秦少君微微皱眉,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在秦少君少有地纠结烦躁自己的感觉时,突然,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向盛明飞去,未等大脑反应过来,秦少君条件反射,先一步伸手抓住了它。
“啊!放开我,你这个坏蛋!坏蛋!”一个奶奶的童声大叫起来,细细一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不明物体,这分明是盛家的小少爷,颜平安颜小鬼!
“你这个大黑脸,大冰山,大混蛋!快点把小爷放下来!听到没有!”
秦少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小鬼……
反正秦少君不至于欺凌稚子,盛明一点也不担心,就这样抱胸站在一边不出声阻止,笑看着一大一小两双黑溜溜的眼珠对峙,别有一番趣味。
挣扎许久,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也不买账,姐姐也不救他,平安小鬼眼珠子轱辘辘一转,改变语气威胁道:“哼,就你这样还想娶我姐姐,门都没有!我可是我姐姐的心肝宝贝,你得罪了我这辈子都别想进我们盛家的门!”
童声却无童趣,颜平安年纪小,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可话中赤果果的危险却正中秦少君的软肋,难怪连子文都说小家伙古灵精怪。
秦少君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详装反驳道:“我不需要进盛家的门,我只需要把她娶进我们秦家的门。”
“你!”颜平安黑溜溜的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了,张牙舞爪地怒声骂道:“你放-屁!要娶也是我姐姐娶你!姐姐答应过平安,不会离开平安,她也不会去你家,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娶我?秦少君眼带笑意地瞥了盛明一样,盛明看清他的意思,顿时觉得尴尬起来,老天,谁敢娶你秦大少爷啊,那是嫌命长吗?臭小鬼,又乱说话!
秦少君转头继续气定神闲地撩拨颜平安:“你说得是招赘,但她嫁给我就得住我家。”
颜平安还小,根本分不清嫁人和招赘的区别,但他就是坚定地相信姐姐不会骗他的,顿时激烈地挣扎起来,踢打挠咬十八般武艺全上,可惜他小胳膊小腿的,伸长了都够不到大坏蛋的一片一角,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之后,颜平安终于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这下子,盛明急了,她可不是真的想让小家伙哭的,急忙从秦少君手里抢下颜平安,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别哭别哭,那家伙是骗你的,姐姐哪也不去同时还不满地瞪了秦少君一眼,欺负小孩子,还把人弄哭了!
这下轮到秦少君尴尬起来,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小孩子骂脏话不好。”
盛明气乐了,不满地反问道:“弄哭小孩子真的大丈夫?”
秦少君霎时就噤声了。颜平安看到大坏蛋吃亏,顿时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得到了治愈,方才还哗哗的眼泪顿时就没了,破涕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