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既然来了“大恩人”,黄翠萍自然没有出去摆夜摊,左右倒腾,倒是烧出了好几道菜,说是烧,其实就是将家里陈杂的各种咸菜热上一番,咸萝卜,腌豆干,盐鸭蛋等,最好的菜当然非咸鸭蛋莫属。这些菜倒也地道,闻起来香辣香辣地,吃得云乡儒扒了好几碗米饭。只是苦了“大恩人”,倪汉雅是广南人,根本不吃辣,只能就着开水尝鲜,尽管小嘴辣得通红,但她不忘一个劲地跟黄翠萍说:“好吃……”
“没必要这么硬撑吧?”饭后,两人在院子里,云乡儒不忘打趣她说。
倪汉雅摇摇头:“我真心的,你爸妈很真。”
“很真?”
“是,待人实在,感情真挚。我…好羡慕。”
“要不我让给你吧?”他提议。
“一言为定!”她点点头说。
“你来真的?那我不干。”他立刻耍起无赖。
倪汉雅也不在意,平淡地笑笑,然后问:“昨晚为什么你会出现?”
“凑巧!纯属凑巧。”他眼睛看着天空的星星感叹,“就像那颗星星一样,凑巧在头顶。”
“胡乱感叹!”她白了他眼说。
“还担心吗?”
“害怕!”她想了想又说。
“害怕什么?不是说了,让我来承担这个过失吗?”
她摇了摇头:“不只是这个,脑海老是闪现他不断地扑向我的那一幕,还有阿丽惨死的样子。”
“不要多想不就行。”他说。
“控制不住,大概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捡起刀然后将刀插进去的那一瞬,啊…”她说着脑海便浮现那一画面,惶恐地拍打脑袋。
他急忙抓住她的双手:“都说了,过去了,就统统忘记吧。”
她把控好情绪:“也许我真的该去自首,该承担的过失躲不掉的。”
“你要我跟你说几次,你不能因为那个畜生祸害你自己——”他很愤怒,声音很大,只是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家里,忙调整语气说,“你那一刀是为了救我,要自首我去,这个过失必须我来当。”
她摇头不语。
“你为什么这么倔强?”他更气了。
晚上,因为家里的房间有限,倪汉雅被安排与黄翠萍睡一个房间,而云乡儒自然陪云老头睡。父子对话,要么酐畅淋漓,要么无言以对。他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却不能说出来,毕竟很多事情只有他一人体会过。而云老头除了不断地问他在外的情况,就是不断地自责。搞得他也不想说话,简单与父亲达成尽早动手术的打算,便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来,云乡儒催促让父亲去医院做定位手术,但云铁汉却是变卦了,一直言顾左右,不肯动身。就连后面卖早餐回来的黄翠英也是如此。无论怎么劝说都不听,问到底是为什么,又死劲地不回答。
这样一耗就是两天,就连听不懂湘洲话的倪汉雅也加入到了劝说的队伍,但依旧没有效果,然后又一天过去了。
“爸,这是为什么?您的双腿必须赶紧手术,内衬钢板定位,不能拖啊,不然一辈子残疾,你知道不知道?!”过去数天,他实在气不过,对着父亲吼道。
云铁汉一直硬着头皮顶,今天总算是开口说话:“小儒,爸这腿治,那是肯定要治的,爸还要照顾你与你妈。”
“那您拖什么,早一天定位,就痊愈的更快。”
“爸知道,你懂事了。”云铁汉皱着带伤疤地眉头,“但爸不需要你亲自陪同,我会让你妈挑时间带我去的。”
“还挑什么时间,现在就走。”云乡儒急切说。
“这个你就让爸来选,你既然被服装厂老板看重,那你就赶紧回去上班。”云铁汉压住他的急躁,又接着说,“你们老板愿意预支这么多工资给你,对我们家已经是恩重如山了,你得赶紧回去工作,好好报答老板,做人要知恩图报。”
云乡儒听得要扇自己耳光,暗怪自己回来时编造什么理由不好,非弄个这个理由,这下好了。
“是啊,小儒,妈很不舍得你走,但你们老板是好人,你赶紧回去吧,你爸这边你放心,我会带他去治腿的。”黄翠英也跟着说。
“爸,妈,你们……”他被搞得欲哭无泪。
“别犹豫了,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样子。你的东西,我让你妈收拾好了,你今天就回去。”云铁汉坚定地说。
云乡儒直接给搞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扫地出门的节凑?
而那边听不懂他们对话的倪汉雅,也被黄翠萍拉着说:“汉雅,阿姨代表全家感谢你,这次你来到湘洲,阿姨没带你到处看看湘洲风情,十分歉疚,但阿姨非常希望你下次再过来,下次,阿姨一定好好地招待你。”
这几天,倪汉雅一直与黄翠萍睡一间房,两人早已相熟。
“阿姨,你太客气了。”倪汉雅嘴上对答,眼睛疑惑地看过云乡儒。
他便干脆对她说:“我爸妈让我赶紧回去上班,不能辜负服装厂老板,也就是你爸的照应。”
倪汉雅恍然,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真实情况说出来,特别是看到云乡儒摆摆手后,更是将话憋回肚子。
最终,两人拎着包裹出了家门,云乡儒除了感怀被赶了出来,完全没看到父母脸上深沉地表情。离开了湘洲西面的矮房区,两人便毫无目的在湘洲失去辗转,转着转着竟然来到了火车站前面。
云乡儒看着车站大楼,对倪汉雅歉意说:“真是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他们这么绝情,真将我们赶出来。”
“说什么呢,你爸妈那是为你好。”倪汉雅眨动莹润的眼睛,神情完全回复到平淡地常态。
“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竟然故意拖延去动手术。”云乡儒苦恼着面庞,然后又指着火车站入口说,“我们离开湘洲吧。”
“也好,我这几天想清楚了,我们回花都。”
“为什么回花都?我们可以去别的省份。”
“跑得再远又有什么用?那里有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逃避不了的。”她神态坚毅地说。
云乡儒再次头疼,“你真的决定了?”
“回去吧!”她再次淡淡地说,“我保证不去自首。”
他点点头:“行,记住,只要警察追查,你一定要推到我头上。”
回来的匆匆,回去更是匆匆,两人各有自己的思量,沉默的踏上了开向花都的列车。
在“哐当”声中,列车在当晚10点停在花都火车站,倪汉雅直接回去了华叶制衣厂,而云乡儒自然是去了出租屋,除了担心父亲承诺的明天去做的定位手术,他也就没想太多,预留的二千多元钱,他准备重操旧业,继续拿点服装摆地摊。
赶着太阳升到头顶,他开着电瓶车去往华叶制衣厂。
见过赵老板后,继续由他亲自领着在仓库挑选衣服。边挑选时,肯定少不了赵老板的大力推进,毕竟上次他很爽快的一次性拿了1000件。但这次,他可没那么多本钱,便岔开话题,故意问起倪汉雅来。
“赵老板,你今天怎么没让倪汉雅来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