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染这日行至古泱城外,古泱城是凡界大陆最大的一座城池,不过夕染来此倒不是冲着古泱城的繁华而来。
于古泱城城南十里处有一座小山,那座山是夕染和晟愈初次相遇的地方。万年前那座山因为比较小,所以还是座无名山,夕染偶然间路过救下了当时受了伤的晟愈。
晟愈死后,夕染对所有和晟愈有关的东西都比较忌讳,更是连宫门都懒得出,所以便也不曾再下界来瞧过那座山。
“也不知还在不在?”,夕染有些懊恼自己曾经的死心眼,若是现在那座山已经没了,她估计会更加难以释怀吧。
夕染徒步入了城,许是生出了“近乡情更怯”之意,夕染走得极慢,从北城门到南城门原本普通人花上两个时辰也能走完,夕染花了两个时辰却只走了一半。
见街对面有个说书的茶馆,夕染索性抬步走了进去,用她自己的说法,她此时需要“缓缓”。
那茶馆内的说书人正说到“奇闻异事”之类。
夕染寻了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地坐着,茶馆内听书的多是年事已高的老人家,要不就是并不沉心于修炼的闲人,忽而见一容貌倾城的女子来到这种地方众人还有些惊讶。
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偷偷打量着夕染,夕染并不在意,只一身生人勿扰的气势越加强烈,众人寻思着是个惹不得的主,便也纷纷收回目光,专心听着台上的先生说话。
“接下来要说的这事儿离咱们可就近了。”那说书先生娓娓道来,“想必位于城南千莽山上的离岈殿被灭之事各位早有耳闻。”夕染忽而来了兴致,要说古泱城南边有名字的山还真没几座,叫千莽山的至少她万年前是没听说过的。
“外界一直都在猜测那灭了离岈殿的神秘势力的由来,但奈何整个千莽山都被他们守得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就在昨日……”说书人故意顿了顿,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便继续道:“就在昨日夜里,听闻有一队人马入了那千莽山。”
“可打听到是何处的人马?”台下一听众好奇地问到。
说书先生晃了晃手中的蒲扇,“这个倒无从得知,不过若我猜得不错,那队人马之中定有这股神秘势力的头头,因为就在今早……”他复又顿了顿,夕染觉得这说书先生有趣的紧。
“就在今早,那落于山脚下雕刻着‘千莽山’字样的山石被人给换了,你们猜换成了什么?”说书先生两眼扫过众人。
茶馆内一时间充斥着各种猜测之声,有说是石狮的,有说是守山魔兽的,甚至有说是乘凉小亭的。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往简单了猜。”
“难不成是换了个山名?”台下一鹤发童颜的老者扬声说到。
说书先生嘴角微扬,“是了,正是换了个山名。”
台下一片哗然,要说这千莽山的山名还是周围百姓给起的,原因就是那千莽山自几千年前开始便渐渐有些阴冷,山体也越拔越高,时不时还会飘出些许瘴气,而后便蛇蟒丛生,原本给定的“千蟒山”,也算是名副其实,但因当时的古泱城城主名字中也有个蟒字,为了避讳,也为了表示对强者的尊敬便换成了“莽”字。
“换的什么山名?”那老者继续问到。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水,“要说这名字取得虽不如千莽山来得实在,却也有些意思,唤作遇染山。”
夕染闻言,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夕染双手紧握,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先生可知是哪个遇哪个染?”
说书先生谦和地回道:“邂逅相遇之遇,染神刻骨之染。”
夕染垂下眼眸:“不是那个‘愈’么?可是……‘遇’……”
夕染心跳莫名地加速,“会不会?会不会是他?”。
“不,他已经死了……死了万年了,怎么可能是他!”夕染甩了甩头,想要摆脱心中抑制不住的想法。
茶馆内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眼前的女子为何会露出如此伤色。然而不待有心之人上前询问,夕染便衣袖一挥,腾空而去,那速度直晃得人眼一阵模糊。
夕染几乎用了她最快的速度一路飞出了古泱城,待她凭着记忆寻到当年与晟愈相遇的那座小山时,一块近五丈之高的巨石出现在她面前,巨石上书“遇染山”三个大字,右下角还刻了一朵彼岸花。
夕染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个“染”字,晟愈曾经送过她一颗亲手雕琢的指环,上面也刻有一个“染”字,那个字她看了万年,每一笔每一划都刻在她的灵魂里,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如出一辙的“染”字,夕染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伸手探上脖间,晟愈送她的那颗指环此刻仍静静地挂在那儿。两行清泪自夕染脸庞滑落,滴碎在手背上。
也不知看了多久,夕染仍不愿移开双眼,她怕一移开,眼前的一切便会如曾经的梦境般消失不见。
隐于远处的一个黑色身影自夕染来了之后便一直盯着她,一会儿上下扫一眼夕染,一会儿又眉头紧皱的思索着,最后拳头一握,转身朝山上跑去。
那黑影一路飞速地移动到山顶,于一处写着“冥”字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班忙,主子让你守着山下的石头,你跑上来干嘛?”门前一侍卫打扮的人沉声问到,
班忙有些激动,“夜索,主子在不在?”
“你眼瞎么?主子不在我站在这里干嘛?”夜索冷声到。
“你就不会好好说话么?好歹我也是个‘暗’字辈儿的冥卫。”班忙瞪着夜索,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所以呢?”夜索一脸无知无畏。
“你……”班忙气结,每次遇到夜索,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派不上任何用场,因为在夜索的眼里天下只有两种人,即主子和蝼蚁们,而他此刻显然就是那么只小蝼蚁。
“我有事要禀明主子,你让开。”班忙不耐烦地说到。
夜索皱眉,“可是山下有什么动静?”
班忙掐着腰嚷道:“是啊!我瞅着山下一美若天仙地女子像极了咱们久寻不得的王后,这才……”
“嘭……”。夜索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夜索和班忙都楞在原地。
“刚刚……咻地一下……是主子不?”班忙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到。
夜索反应过来,立刻飞身追下山去,理也不理仍一头雾水地班忙。
“喂……你等等我啊!”班忙在身后焦急地喊着。
山下,夕染已行至巨石前,伸手抚摸着右下角的那株彼岸花,只觉得那花刻得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染儿?”。
夕染手指一颤,这熟悉地声音她有多久不曾听到过了。天下间会唤她染儿的便只有那一人了,她也只让这一人如此唤她。
夕染缓缓转过身子看向身后,此番此情此景,当真是,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