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佑眼中的落寞更加的浓烈,是啊,生日,不是应该吃一碗面的吗?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三餐刚刚温饱,母亲素来严厉,平时鲜有嘘寒问暖,常常板着面孔,自己稍有过失,动辄得咎,一些小事小情也会让母亲大做文章。独独每年生日,母亲必定亲自下一碗面,卧个荷包鸡蛋,拌些蔬菜,花红柳绿得映衬着,取面条其“长”“瘦”之音,寄托“长寿”之意,并且每次都是和风细雨告诉天佑吃长寿面,不能用牙咬断,务必一口面条都吞进口中再细细咀嚼,以免破坏寓意。
想着母亲的面条,叶天佑神色不自觉荡漾着温馨的向往。
白兰绞着塑料袋的带子,偷偷揣摩叶少的神情,看到叶天佑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回味什么,又似乎憧憬什么,心里揣定这个少爷一定饿昏了,慌忙奔到货架前,挑了盒碗面,惶惶地付了钱,撕了包装,裂开封口,取出调料包和叉子,接了饮水机里的热水,仔细地密密封了封口,放在店里的简易桌上,搞定之后,才巴巴地又看向叶天佑,心里掂量着要怎么开口,才能让仍然一脸魔怔的大少爷回魂过来。
大概是闻到了浓烈的调料包气味,叶天佑反感地一皱眉,顺着气味的飘来方向看去,白兰如同一个恭敬的小媳妇,守着一盒碗面,垂着脑袋正偷偷地往自己这里打量,眼睛忽闪忽闪似正在琢磨着什么,牙齿微微咬着下嘴唇,好像正在下着多大的决心,猛然撞见自己的目光,眼中诧异一闪而逝,忽地真如小媳妇般温暖地笑了:“叶少,吃面吧!”
时空错乱,叶天佑想自己肯定是饿得低血糖了,恍惚之间,是母亲站在桌边,自己因为和同学打架,把同学打得到医院缝了三针,把学校的花圃围栏也损坏了,母亲被学校和警察轮番教育和教训,又到医院看望了受伤的同学,本以为回家指定一顿挨,铁了心做好挨骂挨打的准备,可母亲回到家只让天佑坐凳子上反省便不再理他。天佑从愤怒到伤心,再到怜惜,再到后悔,省着省着,最终坐在凳子上打起了瞌睡,到梦里周公那里反省去了。过了很久,朦朦胧胧闻到香气袭来,一个骨碌坐了起来,桌上放着一碗面条,依旧窝着白洁的荷包蛋,热气袅袅,母亲柔声叫着:“天佑,吃面吧!……生日快乐!”
十几年前的热气现在又迎面扑来,氤氲了叶天佑的眼帘,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白兰那张写着诚恳和期待的脸如同一个遥远的梦,被一团雾气慢慢融化,只剩下小心翼翼的神色和包容一切的微笑,渗入眼角,融入心田,再也抽挤不出来。忽然间,曾经吃到恶心的碗面,今天让自己很想大快朵颐一下…….也许,自己真是饿坏了!
叶天佑走到简易桌前,这种桌子没有凳子,就是方便客人们临时吃吃喝喝,瞄了一眼碗面,眉宇不禁又一紧:“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