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苇子淀早已物是人非。那半耷拉在淀上的木桥早已千疮百孔坑坑洼洼,灰败的皮肤一碰即碎,湮灭在黝黑的水中,纵目望去,那远处仿佛与天连接,黑蓝分明,却又恰好的不让人感觉到诡异,一片片残肢断臂有的浮在黑水面上,晃出灰白的色调,一片又一片,散发着浓郁的腐败的气息晕在上空,还有活着的丧尸在水中扑棱着,断断续续的吼声吐出一个个泡泡破裂不见了,一坨一坨的油腻般的东西东一处西一处,只从那偶尔单独的一个两个才可以看出,啊,原来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啊,也好,出于淤泥,如今也都奉献给了河底的淤泥,陆地上往常生命力旺盛的野草也好似除了根一样,软趴趴干枯枯的,那阳光斜洒在其上,放眼望去就像是铺上了一层黄金地毯。欢迎来到人间地狱。齐景如是想着。额上一缕贪玩的碎发飘在睫毛上,轻笑一声,似是哀叹似是无限的悲凉,一双厚实的牛皮靴忽轻忽重的踏在黄金毯上,飘忽而去,身后只余焦黑一片。
大街上或者这还可以称之为街道,到处都是一种灰败凋零的颜色,摇摇欲坠的大楼,也许它曾经称之为摩天大楼?早已经报废了的各种名牌豪车,间或爬出一两只残缺的丧尸,凌冽的寒风吹起的灰烬和纸屑,有时丧尸也会应景的干嚎几嗓子,也有的人类遥相呼应。
而就在这破败的景象之中忽的闯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衣袂飘飘,深棕色的风衣划出浅浅的弧度,紧身皮裤勾勒出小腿黄金比例般的弧度,带着尘的黑头牛皮靴子跶跶的敲击着开裂的地面,一顶圆尖大草帽将面容隐于其中,身姿挺拔手持一支狰狞的狼牙棒,暗色的表面昭示着主人的确不是好惹的,也只有在这时候,在暗处偷窥的生存者才发现他原来不是仙人,而是一个同他们一样为了生存而战斗的人。齐景手里拿着从五金店里搜刮来的重量型狼牙棒一路杀到市里,可也不知为什么丧尸数量不算多,兴许是暴晒的温度让它们不得不蛰伏起来,摇了摇头也不在意。正想着是不是找辆车一路向北看看,不经意扫过一个厚重的铁皮桶,轻笑一声一个扬手,一个小龙卷风就将之卷起,露出里面一老一小。
“快走吧”说完也不看他们,继续向前走,没成想一股不小的力道向他冲过来,要不是感觉到没有恶意,恐怕那小子的脸上就是一个四十四码的大脚印子。
“叔叔。。。叔叔。”这小子满脸乌漆抹黑的,指甲里全部是黑腻腻的污泥,正一脸惊愕看着手中抓着的半件风衣,而另外半件也随之飘忽而下落在齐景脚边,齐景嘴角一抽,无语望天中,这叫神马事,甩甩手准备走人。而这个半大小子哧溜一下又上前拽住齐景不让他走,结果是齐景的羊毛衫也报废了,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衫。丫丫的叔叔可忍,叔叔的妈也不可忍,猛地揪着小子脖子处的衣领子像是拎小鸡子似得将其扔到后方老者怀里,妹的,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咧到耳朵后边的嘴角。
“咳咳,小伙子,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有丧尸潮攻城,不如到我们那等结束了在说吧,”齐景这才正视起这个老者,端看其与小子的衣着虽不是很名贵,但是洗的很干净,手里也是有一支武器,想来是不缺衣食的,也就顺便应了下来。
齐景将狼牙棒反手相握,跟在两人身后走在街上。随意的看了看这破败的景象,脑中不知不觉的想起了这一年的‘旅行’,在子荷死去初始,他的大脑便像是死机了一样停止了运转,混混沌沌的,一个人找了个深山想着要一死了之,也算是给她做个伴,谁知这一进山却是半只丧尸也没见着,丧尸动植物更是不见踪影,愣是一个人懵懵懂懂的在深山里溜达了一个月也不见半点伤害。异能者是可以短时间内不使用任何事物的,但这一个月齐景只是吃吃野果子,喝点露水之外却是没吃过任何其他的食物,身子削瘦的厉害,后来更是连野果子和露水也不用了,想着将自己饿死也好过无爱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肮脏与污浊流动在这个惨无人道的空间中,只能导致其越发的思念宋子荷,一段时间后他变再也没力气了四处走走了,只能躺在一片凌乱的枯草中,有时望望天数数云彩,盼着子荷是其中一朵将他接走,有时想想子荷跟她说过的一些话,一些承诺,竟是一句都没有兑现了,眼睛里干巴巴苦涩涩的,再后来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轻轻的风刮过耳际,像是一双温柔细腻的小手熟稔般的捻过他的耳垂,又用指甲掐出一个小小的十字,这是子荷以往最爱干的事情,有多久了呢。。。。。
就在他即将要永远失去意识和清风化为一体的时候,一声清叱炸响在脑际,硬生生的让他七孔流血,似是被一只通天锤锤了脑袋。
“笨蛋!”紧接着口中又吐出一滩乌黑的血渍,脑海中的闷疼却是减轻不少。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让他如坠悬崖之际突然发现了一棵长在悬崖峭壁的古树,而这树干就在自己脚下,只要稍微向下一挪就能活着。这生机乃是这一声斥,熟悉的语调,熟悉的音色,更为熟悉的,还有那两字里说不尽道不完的情谊。齐景忽然就泪流满面,鼻涕眼泪具下,一声声抽噎叙说着那伤心,哀痛,欲绝之意。
又是一声轻叹,绵长悠远的在齐景脑子里徘徊不去,如同一双小手轻抚着每根颤抖着的神经,带着一股异常温暖的力量就将他激动悲怆的情绪慢慢的抚平,当他终于没有了眼泪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着狠狠咬自己一口,生怕这刚要温暖的心转瞬就凉,然他刚要抬起胳膊,咔嚓一声,一波波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来,剧烈的渴望般的大口喘着气,却是一声不吭,在这已经有了秋的萧瑟的夜晚,额上生生冒了细汗,猛然间一个睁眼,迷迷蒙蒙的雾气在身前聚成了一个浅浅淡淡的,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