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一声啼哭催人魂,也惊的闻道的那些人虫鸟兽们纷纷抬起了头。
在他们目光的交汇处,在那药香纷飞处,他们天权峰的宝贝牧璇哭哭啼啼的,十足是一副委屈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嘶哑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脆,潦倒的模样也尽别以往的清秀,有人按耐不住,当场就怒了。
“小师妹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将你弄成这般模样的,师兄一定给他个好看!”这愤愤然的,是天权峰的首徒,牧璇的大师兄,戚歌。
戚歌追随药老的日子最久,也最是照顾他的这些师弟师妹们。药老的弟子在进阶后许多都自己开课授业了,而不论是谁的弟子,亦或是哪位师弟师妹,有问题来咨询他,他都会巨细详述,仔细的解答。
在学院里,戚歌也是处处护着他天权峰的人,每次有医闹都被他强有力的镇压下去。因此戚歌这首徒,在这天权峰上一众弟子眼里极有威望。
于是他这振臂一呼,顿时众人响应,虎啸猿啼。
“太过分了!”有人连连骂着,在他们看来,牧璇这是被医闹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医生的地方就有医闹。你来求医问药,但就连药老都有治不好的病,有些病它确实没法治,治不好了就闹。这么些年,学医的谁还没被闹过。
可牧璇啊,多可爱的小姑娘啊,这是我们天权峰的宝贝,连她都敢闹,还把她祸祸成这般模样!这绝不能忍了!
“到底是谁?不想来我这天权峰看病了么!”
有人义愤填膺的骂了一句,众人都沸腾了。
看着这些义愤难平,满眼着急的师兄们,璇儿的心里暖暖的,却又犯起难来。
是啊,自己这生的是个什么气。是生思奇那个木头的气么,气他不在乎我还是气他满脑子都是别的姑娘?
可他满脑子都是别的姑娘不是应该的么,还能够跟自己一样,痴痴的守着断不伦的暗恋么…
是气着父亲把自己许给东望么?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也没错啊。而且挑的那可是东阳公子,风度翩翩的东阳公子,实力卓群的东阳公子,若不是因为思奇,怕是自己也无法拒绝的东阳公子啊。
思奇是自己此身注定得不到的心头刺,能嫁给东阳公子,已经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
可我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不甘呢、为什么就是这么的痛,这么的恨?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宁可没有那一切也想要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啊。
“我想留下来啊!”牧璇她哭着喊着,哭的毫无仪表,哭的肝肠寸裂,哭的天昏地暗,哭的人人动容。
“老师?”戚歌试着安慰牧璇几句,却全然无用,只得求助似的望向他的老师。
药老端坐在台上,紧紧的闭着眼,苍白的须发里承载着许多的历史,被风吹起一根,那是那一年这个小丫头第一次跑到他的膝边甜甜的叫着“爷爷”…
被风吹起又一根,那是他第一次指导这丫头炼药,却被她鬼机灵的洒了满脸的药灰…
须发在风中飞舞,那是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笑,她的哭,她的一言一语,她的一举一动,还有她来之前就注定的事实。
她来了,但她注定是会离开的。
而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药老睁开了眼,眼里是别离与无奈,但这种眼神让牧璇害怕。在她心中药老已经是她唯一最后的靠山了。
抛开了一切,我还是您的弟子,只要您不放我走,哪怕是婚约什么的都还可以往后拖一拖。
可药老却开口了,“许多年前,我跟学术之城的医圣就畅想过,若是有一人能尽得我的药剂之术,又熟知他的病理之学,那个人的成就该是多高。
那时候,我与他便有个约定,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将我门下最得意的弟子送到他那里去进修进阶。
这个人,我选择了你。”
“可我不要!我只想留在这儿,留在你身边。”牧璇望着药老,楚楚可怜。
这时候那些义愤填膺的师兄们也都纷纷劝了起来,原来小师妹不是受欺负了,而是舍不得咱们天权峰而已,“可那的确是个好机会啊。”
“去吧,小师妹,想我们了就多回来看看。”
“加油哦,你可是我们天权峰的骄傲啊。”
…
这一群声音包围着她,她像是一个****的小女孩儿面对着倾盆大雨,他们越是安慰,她便越无助,他们越是劝导,她便越凄凉。
无助的凄凉想要凝成眼泪,可是不巧,她已经哭干了。
终于这倾盆大雨成了冰雹子,她听见她的老师药老说,“更何况你不是要嫁给东阳公子么。”
嫁给东阳公子啊!
这消息落到了那些个师兄的耳里,落成了他们口中的声声恭喜,句句般配。
可这喜从何来,可那悲又该往何处去?
最可悲的是这天下都觉得是在为你好,只有你不觉得,也唯有你不觉得。秋风折花花奈何,独自凄凉独自悲。
不过牧璇倒不是独自凄凉的,在那人群里,有一个人听闻了她的婚讯后,也是一般的酸涩,一样的苦楚。
她跟她哥哥亲,那是兄妹情,他眼红但不算在意。她被选去学术之城进修,那是锦绣前程,他不舍但不算痛楚。
但唯有这婚讯,她去东望,除了进修,更有成婚,他的爱还不曾开口,便被判了一份死刑。
他的悲痛,他的无助,他的凄凉,僵硬在心里,埋没在人海。
牧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那天权峰,她面无表情的游荡着,她觉得自己要是没有灵魂就好了,就不会爱了,就不会疼了,就不会不舍的痛不欲生了。
她也觉得自己不需要有灵魂,反正不会有人来过问,她就过个提线木偶的日子,被父亲嫁去东望做他的筹码,被老师送去学城完成他的猜想…
反正不会有人来问她愿不愿意…
她就这么晃荡着,直到她遇到一个老人,老人和蔼的问她,“你想不想留在南天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