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默默电话连上线也就几个星期前的事,在那更前的长久以来,虽然我们早就存有对方的电话,却似乎因为心理因素或是顾忌什么,仿佛不知道打电话这件事一般,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提。
至于最近为什么突然打破了原态,我能想到的大概是沈默默心血来潮,更深层次的我也能想,但不敢奢望。
所以电话是沈默默打过来的。
当时瞿黑子正在讲台上利用晚自习时间讲解化学题,我躲在书山后面刷论坛,教室里一片祥和安静,只有瞿黑子循循善诱的呐喊,突然震动不休的手机嗡嗡声不亚于低音量的铃声,猝不及防且做贼心虚的我紧紧攥住捂在兜里,生恐被人发觉。
然后有些愧疚地弯着腰打断情绪激昂陶醉其中的瞿黑子,以肚子痛上厕所为由跑出了教室。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沈默默的声音,我们早就知道彼此的号码,我从来没指望沈默默打电话给我,也从来没想过打给沈默默。
但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我不觉得有一点生疏感,好像她的声音我早已听了几万遍一样,大概就是沈默默的声音特质,清脆悦耳,教人亲近。
沈默默说她无聊没事做。
我活了活被手机震动得略微有些酥麻的手,仍沉醉于方才被惊吓的兴奋情绪里,声音干哑地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为什么?”
沈默默顿了一下,突然扑哧笑了一声。像栀子花苞裂开的声音,悦耳动听,至少我觉得比周小碟的笑声好听多了。
沈默默说:“我脑子一热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莫名受宠若惊,手机换了边耳朵又说了句白痴的话:“不会是发烧了吧。”
电话那边又传来清脆的笑声。
我们的谈话单纯简洁而又意义深远,我的思维快速地转动着,什么也没想。实际上都是沈默默说一句,我沉默一下,应答一句。
二十分钟的时间,一半是我沉默的空白,最后沈默默问我在做什么。
这次我没有停顿,不假思索地脱口回答道:“上晚自习。”
沈默默低嗝了一声,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先挂了,下次再打给你。”
然后果然挂断了。
我显然毫无防备,就像暗恋许久的姑娘突然跟你告白,然后又告诉你今天是四月一日。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痛心疾首追悔莫及,痛定思痛之后去了趟厕所,狠狠地撒了一泡尿,余恨未消之下又在厕所反省了几分钟,脑中荡漾着沈默默好听极了的嗓音。
当我失心落魄魂不守舍地回到教室门口报告时,瞿黑子大概以为我拉肚子拉得肝肠寸断头昏眼花,毕竟我出去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眼神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怜悯,挥挥手示意我回到座位。
接到沈默默电话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处于表情和心情无处安放的复杂处境,我不知道自己算否是一个喜欢安逸的人,但我又时常期待变化追求新奇,沈默默突然打破我们之间的联络状态,让我欢欣之余,又充满惶然,不知如何应对。
张小超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我说:“你整天看着手机表情那么猥琐干什么?”
我顿时一惊,不留痕迹地敛了敛表情,一脸鄙夷地瞥了张小超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深刻。”
张小超嗤之以鼻,说自己见多了,无非就是跟哪个姑娘发信息打电话。
我愣了一下,扑身掐住张小超的脖子,“你偷翻我手机。”
张小超翻着白眼指着手机咳咳地说道:“电话,电话来了。”
我狠狠地掐断电话,继续怒视着张小超,一秒之后突然傻住了,貌似刚才是沈默默打来的电话?
张小超趁机挣开我的双手跑得远远的,回头说了一句:“赶紧打回去啊。”
我没有去追张小超,也没有给沈默默回电话,发呆地看着张小超跑走的方向。
突然有些乏味,既不是对具体的事物失去兴趣的那种乏味,也不是对非具体事物的乏味,就是有种精力不振的感觉。
徐锦看到蹲在花坛上像丢了魂一样的我,问我:“林早宇,你怎么了啊?”
我无意识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徐锦问道:“没事,徐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锦恼羞地说道:“谁说我来找你了?”
我哦了一声,“那你有什么事吗?”
徐锦一阵气哭的表情,“我…就是路过这里。”
我又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她又说道:“你怎么了?”
我说有些无聊。
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突然闹情绪般觉得一切都无聊透顶,大概我没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充其量有一个荒诞不羁的脑子。
后来沈默默问我为什么没有接她电话,我没有实话实说当时的情形,而是撤了个谎。
我说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扯谎,或许想看看沈默默的反应。为什么想试探沈默默的反应,我期望沈默默怎样的反应,一连串的拷问搅得我心烦意躁。
沈默默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就是随口一提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介意我拒接了她的电话,这就让我有点儿介怀。
忧郁无处安放,我便胡思乱想,终于不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