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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催眠前实验

苏阳离开弟弟不单单是为了给他一个冷静思考的时机,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静回首的空间。

他就在离顾西城不远处的海边,想着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如果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弟弟也就意味着之前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他将不能再去见自己的父母以及所有的亲戚朋友,不能再过以前的生活,彻底的放弃自己的律师生涯,一切都将从头开始。这样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过沉重了?

只是这是苏阳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行的伤害最小的换取自由的方式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就那么一走了之吧,那么由于他的离开而给别人的生活造成的空缺该怎么办。尤其是他的父母,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要是再失去一个该如何是好。苏阳是真的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他只好让顾西城回去顶替他生活,一来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的离开,二来也可以为弟弟补回这些年缺失的一切。

韩少康是个催眠师,苏阳记得当初自己收集证据的时候了解过催眠,那里有一条是可以进行“人格转换”,他和小宇是同卵双生子,有着同样的基因结构,实验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昨天自己向韩少康提及的时候他很吃惊,告诉自己这样做有违道德,并且风险也很大。他们俩都已经这么大了,性格癖好都已经定型,想要做人格转换的难度太大了。

一开始韩少康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他已经被吊销了行医资格证,不能拿别人的未来冒这么大的风险。

苏阳最终还是说服他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韩少康作为一个科学家自身就对这件事的结果有着难以抑制的强烈好奇心,另一方面他消除了韩少康对于此次事件的会带来意外结果的一切隐患的担忧。

一场冤狱可以吊销他行医的资格,却不能浇灭他对科学的热情。韩少康已经离开心理学界多年,可是岁月的流逝并没有使他忘记当年所学的一切。他随时准备着重新回到那个自己深爱的世界里,而现在,苏阳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他怎么能不动心呢。

这样的一个实验并不能挽救他业已狼藉的声名,也不能给他什么实际的利益,可是作为科学家,那永不满足的好奇心永远都是他们的致命伤,永远在**着他们一代接着一代前赴后继的为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何况多年的铁窗生涯使得韩少康有机会从纷扰的尘世里抽身出来直面自己的内心,对于名利,他也已经看淡了。

苏阳说服了韩少康这个催眠师之后就剩下小宇了,他知道这一关比韩少康那里好过的多了。小宇对一个完整的家庭的思念和他对于安定生活的向往使得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那么接下的一切就好办了,首先,他得回家一趟,把关于自己的东西带些过来,让小宇熟悉一下,至于自己这边就没有什么难度了。

这样计划好之后苏阳就急急地告诉了小宇他的身世,这次出来的有些久了,他的时间不多了。

此刻他的心情有些激动,仿佛一个憧憬了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一样。唯一不能一起交给小宇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辛茜,可是她现在不见了。以苏阳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在这个遥远的岛屿上,苏阳就这样武断的决定了自己的未来,也把本应属于自己的未来不由分说地抛给了弟弟苏宇,准备着出离自己的人生。

苏阳已经竭尽全力的当了二十五年的好儿子,好朋友,好同事……现在,他找到了一条通往另外一种生活的方式,竟然这样决绝的放弃了那些爱他的人。

这些都是顾西城所不能明白的,甚至是韩少康所不能理解的。那些过往的温情早已让苏阳不堪重负,他那苛责一切的父亲,隐忍一切的母亲,因为一场失散而破碎的家庭,每个人都在力不从心的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这一切,他已经不想再承担了。何况,他苦心孤诣的多年经营,不仅什么也不能挽回,还把一切搞得越来越失败。这一次的案子给了他最后的一击,压垮了他关于生命的担当与承诺,原来,无论如何,他还是什么也做不到。

二十五年的时光,在回首中苏阳很难看到温暖,父母不知道,自小聪明敏感的苏阳早就看穿了父亲的对自己的过分的挑剔和母亲为自己过分的隐忍,这一切都让他深感不安。这才是他一直努力保持温暖的理由,他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是一缕微弱的阳光,能够照透父母回家的路。

他甚至很少去想顾西城的过去会是什么样子的,只是看见他眼里的冷漠和面上的沧桑。他知道走失之后的小宇过得很不好,身为哥哥的他一方面想要为他扛住风雨,代他受过;一方面又羡慕他的自由。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和辛茜一样成为家庭的精神支柱,他们身上那一份共同的孤绝与倔强,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沉浸在往事里的苏阳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韩少康,他的目光里尽是没有尽头的大海和他没有尽头的心事。

“怎么?你又舍不得了?”韩少康走到苏阳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没有,只是整理一下过往。”说着,他转过身来面对着韩少康。

“整理一下那些要交给你的过往。”他笑着,仿佛要送朋友一件礼物。

“是交给你弟弟的,不是交给我的。”韩少康也笑着纠正他,“我的记性已经够好了,要记的事又那么多,要你的做什么?”

“我对别人的事向来不感兴趣,我只对那些心理过程感兴趣。”这样说着的时候,韩少康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时代,那些在大学里和同学一起假设未来的时代。意气风发的当年又怎么会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一个人流落到一座孤岛上,见不到半个亲人。

“想想人生到底是变数太多,我们谁也不能去掌控。”

苏阳看见韩少康脸上的神色里凭空多了一份淡淡的叹息,知道他也在回忆当年了。

“记性太好果然是件麻烦事啊,不过这会儿正好用得上。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小宇还得学那么多东西。”苏阳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文化水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着过目成诵的记性。

“在这方面,你俩应该是差不多的。”韩少康似乎明白了他的顾虑。“至少,你俩的学习能力是不会差太多的。这个,跟遗传的关系比较大。”

“少康,我问你。”

“嗯?”韩少康很认真的听着。

“你好像比以前更加安宁平静了。”苏阳实在是太好奇了。

“你难道不曾听人说过,监狱是个很好的修炼场所么?”

“也许吧,至少那里再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世界了,只要一心过一天天的日子就好了。”那自然不是苏阳想要的回答,但他也只能这样搭着话。

“你弟弟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韩少康岔开了话题。

苏阳把顾西城所在的方位指给了他,韩少康就丢下苏阳自己走了。

顾西城坐在沙滩上,看起来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一把沙子,把它们从地上捧起,抓在手里,然后看着它们从他的指缝里逃走。反复地重复这一动作的他玩得很投入,直到韩少康的影子落在他的面前。

“怎么不堆座城堡?”韩少康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玩沙的男子。就算没有苏阳的指路,他也能从人群中认出他来。毕竟,一个心理上离群索居的人即使混在众人之中也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何况,他和苏阳那么像。他这一生,就算是忘记所有人,也不会忘记苏阳。

那天,到底是苏阳所说的那个实验的结果,还是他那一句“我把你送进监狱,你就不想在我的人生里捣点乱?”所打动,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面前的顾西城身上那种冷漠隔离的气场让他一眼就看见了他所有的过去,如今的他坐在沙滩上独自玩着沙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固执的孩子,孤零零的打发着无人问津的时光,不肯服输去认错,甚至执拗得不肯哭一声。就那么自己跟自己闹腾着。

韩少康看见的顾西城还是个孩子,是那个从走丢了就一直没有再长大的孩子。他耐心地等在这里,等待家人来找回他。现在,苏阳来了,哪怕他已经迟到了二十三年,但哥哥苏阳确实是来送他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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