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的第三天,杜伟在给他换药的时候,又跟他攀谈起来。“赵啸海同志,做手术那天你记恨我了吧?”
“我哪敢。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你用的算哪一招。”他多少有点嗔怪地对她说。
杜伟说:“诸葛先生说周瑜用的就是此招。”
“你以为我是周郎那样的人吗?”
“在危难时刻死都不怕的人还怕挨刀子吗?”杜伟反问。
“这人嘛,说来真也怪,明知道前面有死神,那时愣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到了危险期一过,有人给你治疗伤痛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这心老是跳个不停,仿佛拯救一个生命比掠夺一个生命更令人恐惧生畏。”
“那天给你做手术时,假如不是你们连长亲口对我讲了你舍己救人的英雄行为,我还真不客气,非搞个恶作剧让你看看。”杜伟看着他的眼睛诙谐地说。
“我想你不会是喜欢算计人的凤姐儿吧?”他也喜欢对人开玩笑。
听了他的话,杜伟很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我可不愿意别人把我比作大观园里的那位绝代佳人,但是我看不惯的人,就想整整他。我在三零一的时候,给一位大军区的什么司令员做静脉曲张手术,他一上手术床,居然似一位三岁女孩嗲声嗲气的求我手法放轻些,我看不惯他这熊样子,就从冰箱里取出一大块冰块来,塞进了他的肚皮底下。这下可好了,他差点没喊出妈来,姑奶奶倒一连叫了我好几个。”说到这里她憋不住笑了。“嗨!你说怪不怪,一个小小的静脉曲张手术,他都怕得要命,要是真到了要他上战场的时候,那准是个逃兵。嘿!还吹什么牛,打了多少仗呀,流过多少血呀,我看全在骗人。”
“你那样整治首长,他没骂你?”
“他呀!嘿,还问我是什么玩意儿,我就顺势说是冰镇止惧膏。”
“亏你想得出。”
“想起来也可笑,你说世界上哪有这贴膏药。”
“遇见你杜大夫,活该他倒霉。”
“不,叫我杜姐姐。”杜伟纠正他的话后说:“细想起来,他们也真可恨,凭着打了几次仗,就到处吓唬人。他们有什么可摆的,那些真正的英雄好汉并对革命做出过贡献的是那些牺牲了的,是那些人们忘了想不起来的。”
“幸亏我是个小兵,否则准得遭殃。”他笑着说。
“对你客气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你是为了救战友负的伤,二是怕你这新兵蛋子哭鼻子。”
“其实我最讨厌别人叫我新兵蛋子。”
“那你一定生我的气喽?”
“谁叫你是我的主治医生来着。”
“主治医生又怎么样?她也是人。你别不好意思。”
“不过能让你来做我的主治医生,可是件很开心的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要你能开心,我这个医生就算尽到了职责。”在给他的刀口换完药之后,杜伟突然问他:“你的老家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晋东南吗?”他反问。
“我知道。”
“你知道太行山吗?”
“我也知道。”
“那高高的太行山顶端就是我的家乡。我们的家乡可美了。青的山,绿的水,勤劳勇敢的是乡亲。”
“还挺有诗意的。”杜伟津津有味地说。
“其实我们家乡就是一首诗,一首回味无穷的诗,一首憾人心扉的诗。不知哪位诗人言:巍巍峨峨高山/雄雄壮壮人生/勤勤恳恳百姓/阳光普照/有志人在险峰。”
“喂,这位诗人是你吧?”
“你真聪明,看来什么也别蒙过你的眼睛。不过这‘诗人’二字有点妄图虚名。”
“你们家乡可是我向往已久了的。”
“如果你高兴,待我退役后就带你到太行山老家去看看,包你流连忘返,不知身在此山中。”
“和乡亲们说说,我以后就转业到你们家乡去。”
“那我现在就代表乡亲们欢迎你。”
“你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我也根本就没有把你的话当玩笑啊。”
“那咱们现在就讲好了,到时候谁反悔谁就是……”
没等杜伟说完,他就接上了茬:“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