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凡间临城的望舒仙人,可是一派悠然自得的历练生活。那日在藏香阁里拜别了那青丘晏夜水以后,他便直直去了城南那片紫竹林。
这里地处城郊,竹林后面便是满山苍翠的树林,紫竹林就在河畔不远,河上还架着一座木桥,不过来往的人也是十分的稀少,不知道是谁在那里搭了这座木桥。不远处有一座府邸,看样子是有钱人的别院,可望舒并没有见过有人出入那里,似乎也没有人住。
望舒就地取材,用竹子搭建了一座竹屋,离那座别院倒是有些路程,可隔着紫竹林,也能隐隐看到别院的一角。望舒本着大隐于市的想法,便在这里住下了,还给自己搭建的竹屋起了个名,几个苍劲有力的墨色大字就挂在竹屋院门口上方,写着“悠然居”三个大字。
院中放着竹桌竹椅,还有一块浑圆光滑的石头,望舒也干脆截去了石头上半截,自己刻了一方棋盘,没事便自己跟自己对弈,也是另一番体会。竹屋简洁,望舒却还是记得为自己隔了一间书房,他从仙界带了许多书籍,夜幕降临他便喜欢坐在窗边,染着月光和烛光翻阅书籍。书房旁边便是一间简单的卧室,竹塌之上只是薄薄的铺了两层被盖。
虽说一切简单,可毕竟也是一处栖身之所,难得的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居所,望舒也能布置得如此的雅致墨重。
自从那日藏香阁一见以后,这晏夜水也是隔三岔五总是往望舒这里跑,望舒在凡间只是个过客,自然是没有什么朋友,倒也是不反感这晏夜水频繁来往此处。毕竟两人都不属于凡间,也有种他乡见故人的感觉。
不过仙妖有别,望舒对晏夜水虽说一直彬彬有礼,可也有着一分若有似无的疏离感,晏夜水自然也是感觉到了。可她偏偏是个热情如火的性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依然是十分勤快的跑来找望舒。
这日望舒在河边悠闲垂钓,细细的竹竿在潺潺河水上斜斜支着,水中隐隐绰绰印着望舒消瘦的身影,只是他却不在意到底有没有鱼儿上钩,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书籍,良久才想起来,拉起鱼竿又将光溜溜的鱼钩上放上一些饵料。
“望舒上仙这是在钓鱼呢,还是在喂鱼呢?”一阵香风袭来,清脆金铃之声悦耳响起,望舒不用回头便也知道是晏夜水来了。
拍了拍衣摆,望舒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巧笑倩兮的晏夜水,只见她身着火红霓裳,淡扫蛾眉轻点朱唇,鬓丝如墨流云髻,发间斜插一朵玉兰花,把她承托得宛若凡间精灵一般,简直芳华四射艳丽逼人。
“今日怎么如此早就过来了?”望舒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来得晚了,你又嫌弃我在你这里赖着不走蹭吃喝了,所以索性早点来,还带了很多吃的呢。”晏夜水莞尔一笑,眼角的朱砂痣仿若天边星子,烫得望舒似乎都觉得自己的眼睛火疼。
晏夜水提起手中的竹篮,里面放着一些瓜果吃食,还有一壶酒。望舒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晏夜水虽然作为一族之长,却也是个小孩子的心性。不过转念一想,晏夜水长年在青丘山中清修,未曾踏足红尘半步,虽说两人见面便是在青楼,可也知道其实晏夜水本性是十分单纯的。
“昨日我给你的《兰若心经》你可有认真阅读?”望舒收起渔具,领先走向自己的悠然居,一边走还一边问。
“当然有,我心性未定,当然知道多读佛理对我有利无害,自然会格外用心的。”晏夜水提着竹篮跟在望舒身后,自然的说着。
两人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份拘谨,而晏夜水总觉得自己只有在望舒面前,才能将自己真性情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似的,从未在望舒面前伪装过,因为她只要呆在望舒身边,就没有来由的一阵舒心和愉快。
“这是自然,虽说你仙途以毁,可毕竟修成大果勘破大道途径各不相同,只要修炼之心不改,总有一天会得益的。”
“嗯,望舒,你说我出世寻找的有缘人,是不是就是你呢?”晏夜水两手放在身后,将竹篮也放在身后,旋即一个转身,来到望舒身前,两人相对而立,望舒不得已只能暂时止了脚步。
“有缘相识自然便是有缘人,事实难料,何必强求?”望舒笑了笑,晏夜水一心寻找有缘人,这也是一份执念。
“那倒也是。”沉吟一会儿,晏夜水展开如花笑靥,望舒只觉得瞬间山花烂漫。
两人一路浅谈,回到了悠然居,晏夜水将竹篮放在桌上,拿出瓜果吃食和酒,便说:“今日算我请客了吧?这吃食和酒水可都是我自己带来的呢。”
望舒笑着摇了摇头,这晏夜水竟然还记得前几日他无心随口说了一句“我可不想让你天天来此蹭吃喝”这句戏言。不过望舒倒也没有解释什么,提起衣摆便落了座,接过晏夜水递过来的酒盏浅浅尝了一口,味道也是不错的。
“这酒也不是什么好酒,是我从青丘带出来的果酒,狐族倒是十分喜欢,你就将就的喝吧。”晏夜水见望舒喝了一口,连忙解释道。
“水娘,你出青丘这么就了,族中之事会否耽搁?”望舒点了点头,放下手中酒盏问了一句。
“我自断一尾结成结界,青丘已经被我封在结界之中,外人望去青丘,便是一马平川,小九现今也未在青丘山中,无妨。”晏夜水也坐下,轻轻说着,还捏了一颗葡萄慢慢的吃着。
“青丘晏小九?就是池冥上仙带回忘忧山那只小白狐?”望舒诧异一下,不由问出口。可转念一想也对,这晏小九身怀青丘九窍之心,晏夜水肯定是得知内情的。
“嗯,小九是我的侄女。”晏夜水轻轻说着。
“哦,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望舒望了一眼晏夜水,难怪他总是觉得这晏夜水眉眼之间跟那群仙例宴瞥见一眼的晏小九如此的相似。
“你见过我家小九了?”晏夜水随口一说。
“见过一面。”
晏夜水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站起来坐到望舒身边,拉住望舒的袖子说:“小九现今过得还好?”
望舒突然觉得脸颊发烫,他从未与女子如此进的接触过,加之这晏夜水修长白皙的青葱十指还抓住自己的衣袍,更是觉得尴尬不已,便不留痕迹的抽出自己的衣袖,才轻轻的说:“尚算不错,池冥上仙会好好保护她的,一切勿念。”
群仙例宴上的事,望舒自然是不能直言告诉晏夜水的,这晏夜水性子火辣,一旦得知小九在群仙例宴之上险些丢了性命,还被池冥重伤,指不定能闹出什么天大的篓子,还不如不告诉她来得好。
“水娘,这九窍之心的事,你知道多少?”望舒想了想边开口问道。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青丘每隔三百年就会转生一只白狐,而这白狐便会怀有九窍之心。但这事历来只有族长知道。不过听历任族长所说,自从上古之时后土娘娘仙陨,这九窍之心便一直在我青丘狐族一脉单传了。”晏夜水缓缓的说着,但她对这望舒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竟然就这样说出了青丘狐族至关重要的秘密。
晏夜水所说,其实望舒也早就知道,看来这晏夜水并不比他知道得多。于是便说:“那你可知道,这九窍之心,原本是属于后土娘娘的?”
晏夜水听望舒如此一说,一惊之下,一颗葡萄呛到喉头,咳嗽几声,憋得满脸通红,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
“这九窍之心,乃是后土娘娘的。当年十二祖巫大战东皇太一,最后十二祖巫独独留下后土娘娘,你知道是为何?”
晏夜水还未从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里的震惊中回过神,只是呆呆的摇了摇头。
“因为后土娘娘拥有九窍之心,所以才会在那场大战中独独留存。”望舒淡淡看了一眼晏夜水,轻轻的说着。
“那……你的意思是,小九可能……”晏夜水朱唇微启,心中却大胆的猜测着。
“小九极有可能是后土娘娘转世。”望舒一口气说出了晏夜水心中猜测,眼神直直的看着晏夜水。
晏夜水惊讶的合不拢嘴,定定的看着望舒,半响才悠悠的叹气,没想到后土娘娘竟然会在青丘山转生,这上苍到底是有何寓意?难解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