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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婚约

跟着门子走了进去,一路上经过一条曲折的走廊,沿途所见,山石花草,雕栏玉砌,布置得既精致,附庸文雅,又显得大气磅礴。小小的武陵县竟然能有这样的地方,当属难得。

到了厅上,就见到一位中年夫妇端坐在堂上,男的年约四十,相貌儒雅坚毅,女的画眉点唇,罗裙笼身,只不过那妆画的却是有些浓了,看起来显得脂粉味很重。

一见方旭姐弟进来,两人的脸色各不相同,男的面露惊喜,妇人脸上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啪。”

中年男人从座位上站立起来,而妇人则是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男子快步走到方旭姐弟的面前,朗声道:“芸儿,东升,你们来了?多年未见,真是想煞叔父了,快来坐,快来坐。”

亲切的拉着方旭的手,神情激动,惊喜之情显露于表,没有一点做作。他看着方旭道:“东升,听说你中了生员,真是可喜可贺,你爹的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的。”

男子的热情让方旭一怔,这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太大,让他适应不过来。许久之后,他才道:“侄儿东升见过伯父,冒昧来访,还请伯父恕罪。”

“哈哈。”男子哈哈大笑道:“伯父欣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呢?”

男子虽然豪爽惊喜,但是方旭还是暗皱眉头,心中不敢确定这史伯父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而方芸则是有些羞涩的对史伯父说道:“伯父。”

史伯父慈祥的看着方芸,道:“芸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独自一人照顾东升,将他抚养成人,真是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方芸道:“只要东升能够考中功名,就已经足够了。”

“哼,谁不知道这次主考官是江学政,江大人。”

忽然,妇人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只见那妇人依旧高坐,面带不屑的看着方旭姐弟。

史伯父名为史林,只见史林脸色一变,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妇人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而妇人则是不满的撇了撇嘴。

史林和妇人的动作虽然非常隐蔽,方芸没有见到,但是方旭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联想起两人的反应,方旭顿时猜出了缘由,不过他却并没有揭破,而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此次杭州主持童试的主考官是杭州府的学政,江文江大人。而这江大人也是杭州府的人,并且正巧的是就出生于武陵县,更巧的是,江大人曾经还是方旭爷爷的弟子。方旭这一次能够考中生员,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此人。

方家和王学政的关系知晓的人不多,而这史府正好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史夫人才会这么说的,她那狗眼看人低的眼神,方旭自然看得出来。

史伯父的笑声打断了方旭的思绪,只听他拉着方旭的手,高兴的说道:“东升啊,当年在你和小女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爹爹就为你们定下了婚约,此次你考中生员,真乃是大喜。正所谓双喜临门,东升若是不嫌弃,和小女的婚事可以早日操办。”

听了史伯父的话,方芸一脸惊喜,道:“史伯父,你真的这么想?”方芸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虽然在父母去世之后,就不怎么读书了,但是不代表她愚钝。相反,方芸这次虽然带着方旭前来,但是对于方旭的婚事其实也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如今他们两家的差距就算是她这个女子都很明白。方芸这次前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期望史伯父能够看在以往两家的交情,能够给予方旭一些资助就行。

谁知他们还没有提出婚约的事来,史伯父倒是先说了出来,由此可见,史林的确是真心实意,无半分作假。

“相公。”

可是史夫人却突然开口唤了一句,随后她脸色不好看的站了起来,说道:“相公,东升才考中生员,正是奋发图强,专心读书的时候,又怎可为了俗事耽误了读书的大事呢?你说对吧?东升。”

史夫人面带微笑的看着方旭,眼神闪烁,带着警告,其意不言而喻。

方旭两世为人,又如何听不出史夫人话中的意思,不过史夫人这势气凌人的语气却让方旭很不舒服,于是他淡淡的说道:“伯母所言极是。”

见到方旭如此识趣,史夫人才很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两句,可是方旭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脸上的喜意凝固起来。

“不过。”方旭脸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史夫人看着方旭脸色,心中一跳,本能的问道:“不过什么?”

史林作为武陵县有名的大户,何等样的人物,对于自己夫人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虽然他以往对于方旭的表情也不甚满意,但是他毕竟是个重承诺,讲诚信之人,所以在听到妻子的话之后,就想要训斥。但是接下来方旭的反应却是让他有些意外,按照他对方旭的了解,方旭应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大男子主义,面对着如此露骨的拒绝和轻视,他应该老羞成怒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风轻云淡,所以他才没有打断,想要看看方旭接下来的变化。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史林的脸色一变,惊诧的看向方旭。方旭淡淡的笑道:“此乃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尚且排在金榜题名之前,所以小侄看来,先成家,后立业,才无后顾之忧。”

“你。”史夫人被方旭这番话顶的说不出话来。

“好,说得好。”史林却是一脸喜悦的看着方旭,欣慰的说道:“东升啊,你终于长大懂事了,若是你爹爹见到,一定会非常喜悦的。”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说的好啊。”

方旭平静的说道:“史伯父过奖了。”

方旭那平静淡然,从容不迫的气质,史林却是越看越喜欢,他发现方旭真的是完全变了个人,不过这种改变却是令人高兴。

和丈夫相处了多年,史夫人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丈夫的想法,所以在见到丈夫的神色之后,就连忙开口道:“相公,你难道真的想让咱们的女儿嫁给他吗?你应该知道,连城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黄泥水,你怎么忍心她跟着这个穷书生,受苦受难,我绝不同意。”

史夫人为了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方旭,直接撕下面具,当面羞辱起方旭来。而且说到最后,可怜兮兮的,仿佛她才是受害者似的。

方芸的身体一颤,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紧咬嘴唇,径自强忍着看向史伯父,希望他做主。本来方旭是不在意史夫人的话,可是当他看到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姐姐这幅表情,也是跟着不舒服起来。

史林脸色阴晴不定,史夫人的话正好说中了他的软肋,他没有儿子,女儿连城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一直都是掌中之宝,向来疼爱有加,养尊处优。虽然他今日对方旭刮目相看,但是妻子说的也很不错,方旭虽然考中生员,但依旧还是一介书生,一穷二白,若是真的让女儿跟着他受苦受累,他于心何忍?

见到史林脸色的变化,方芸的嘴唇都已经咬出了血迹,甚至眼眶中已经孕育出泪珠。方旭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的亲人,她自己受委屈可以忍受,但是却无法忍受弟弟受委屈。倔强的方芸就要说话,可是却被方旭按住了,只见方旭忽然站起。

姐姐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看到姐姐这个样子,方旭才是最心疼的。所以他此时心中已经动了怒火,史林虽然是个有诚信的人,但毕竟只是一介商人,目光短浅,只看到自己现在的穷困潦倒。

“史伯父,小侄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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