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阿明回来了,继续在桃园唱歌。阿明抚摸着姜虹脖子上细细的疤痕,责怪她真是傻,不值得为自己拼了这条命。他取下身上的一条项链给姜虹带上,这是他父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来,戴上,刚好可以遮住这条疤。”姜虹打开项链上的心形盒盖,里面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相片,一个与阿明貌似的男人对着她忧郁地笑。
学校为了鼓励同学们做德艺双馨全面发展的有用之才,决定在中秋举办C大艺术节,希望同学们踊跃参加,有才出才,有艺献艺。学院要举办艺术节的消息顿时飞遍了整个校园。一时间,校园里沸腾起来。这边吹拉弹唱,华丽全登场,,那边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姜虹和罗兰来到图书馆,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在胡乱地翻着书,顿觉人数少了一大半。姜虹低声地叹道,平时图书馆人多位少,总要提前来霸位抢位,这下倒好,可以自由选择了,真希望天天搞什么艺术节,免得受占位之苦啊。
罗兰嘴角歪了歪,不屑道:“切,什么艺术节,就是给一大群精力旺盛又没有谈恋爱的男男女女一个瞎折腾的机会,你等着瞧吧,这艺术节一结束,学院又不知得增加和撮合多少对校园恋人。好在我们心有所属,不去凑这个热闹。”
姜虹扯了扯罗兰的衣袖,用手在嘴唇边做了个禁声动作,两人埋下头安静地看着书不说话了。
回到宿舍,里面一片灯火辉煌,团支书陈娅和一帮舍友们正在高谈阔论着什么,一见到她们回来,顿时鸦雀无声了,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俩。罗兰把手里的书扔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床上:怎么啦,我们一没偷,二没抢,上课不迟到不早退,打饭也没插过队,见到老师都是礼貌地问好,见到同学都有友好地打招呼,可是一等一的大大的良民,干嘛用这种审犯人的眼神盯着我们。
陈娅不理会罗兰的打趣,冲着姜虹说:“这么晚才回来,们们怎么一点也不关心集体活动呢?”
姜虹正在张口解释,被罗兰抢了话头,报告领导,毛主席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怎能说我们不关心集体活动呢,我们去侦察敌情去了,这不才晚归了,不过我们可是收获不小,满载而归啊!
得得得,陈娅打断了罗兰的无稽之谈:你的敌情侦察得怎么样啦?
罗兰大手一挥:“唉,行势不容乐观啊,我听说有什么大三哪个弹得狗屁似的钢琴王子要弹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故作清高。还有刚入校的哪班小妹妹要表演激情健美操,等等,还听说自诩为金嗓的王蕊要来个美声独唱。我呸,平时没发现校园里有这么多能人,校长一招搞艺术节,还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我看就是一个引蛇出洞,这下倒好,牛鬼蛇神全都跳出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你别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了”。陈娅打断了罗兰的高谈阔论,“我们也要响应学校的号召,咱们管理系准备了一个小合唱,别人唱爱国歌,流行歌,咱们剑走偏峰,来个怀旧歌。”
陈娅端起了水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听说校长及评委都是当年的苏联留学生,我们就唱苏联歌曲,既能勾起他们的回忆,又可以争取到感情分,咱不求第一,但求不排最后就行。”
好啊,好啊,陈娅的提议引起其他人的附和。
陈娅向姜虹招招手:“你们俩也参加吧!”
面对陈娅的盛情,罗半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们系里人才济济,金银嗓都有,我们这破铜烂铁嗓怎么行呢,到时没为咱们系争光不说,还拖了大家的后腿,你说这帮姐姐妹妹们能饶了我们?哎,你们另请高明吧。”
“你们不用唱,只张张嘴滥竽充数就行了。”陈娅仍不依不饶地说。姜虹还是连忙摆手推辞。最后陈娅叹口气道:“不唱也罢,姜虹,我们都知道你男朋友是在歌舞厅唱歌的,能不请他过来指导下我们呀,也给我们系增加一个获胜的机会,为咱系争光全靠你了。”
姜虹斜眼乜着罗兰,罗兰慌忙摆手:“不是的,真的不是我透露的消息,你知道的,在这个学院里,高音喇叭、小喇叭、有线电、无线电到处乱窜,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这个学院真正的秘密就是期未的考试题。你别用这种怪吓人的眼神望着我,相信我是绝不会出卖革命同志的。”
陈娅拉着姜虹的手:“好了,好了,看在平时旷课帮你递假条,晚归帮你打掩护的份上,帮帮我们吧。”望着众姐妹们哀求的眼神,姜虹无奈地答应了。
冷饮店内,姜虹把此重任告诉了阿明,阿明推托不去,说对这帮叽叽喳喳的学生妹不感兴趣。姜虹道:“我就是一个学生妹,你对我也没有兴趣,也只是跟我玩玩,从没当真吧。”姜虹气他不给面子,拿着一支汽水晃来晃去,不再说话了。阿明见姜虹有些恼了,不停地道歉,答应了她的要求。姜虹这才转怒为笑,用汽水瓶跟阿明的瓶子碰了碰:“干杯,祝我们旗开得胜。”她一口气喝光了瓶中的汽水。
阿明如约来到女生楼下找姜虹,熙熙攘攘的女生群里,他1.8米的个子很是显眼,有若干寻芳的男生当他是同类,互相招呼,女生楼上多开了几扇窗,窗里探出许多女生瞄准他,叽叽喳喳地品头论足来。几个女生围着阿明笑个不停,哇,太帅了,这哪是传说中抽烟打架流氓啊,简直就是伏尼契笔下的牛虻啊,你们看,那高耸坚毅的鼻梁,那双深遂的灰眼睛,象不象美术室里的大卫啊。阿明被这帮女生评价得不好意思,扭头向别处张望。
“好了,好了,你们也太好色了,忘了正事啦。”陈娅挤开人群笑道。一帮女生簇拥着阿明有说有笑地向小剧场走去。阳光照在她们青春扬溢的脸上,那么美,那么亮。
小剧场内,她们仍是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无论阿明叫了无数次安静,一点不管用。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人在一起,怎么也停不下来,交头接耳之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阿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琴,银色的口琴,在阳光下闪着金属耀眼的光,他轻轻地放在嘴唇上,吹起了歌来,那是女生们熟悉的《红梅花儿开》,那美妙婉转的琴声,顿时使大家安静下来倾听着。如痴如醉。
姜虹捅了捅阿明的胳膊:“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阿明笑了笑:“你想不到的地方还多着呢,一会儿再给你露两手怎样。”
“得了吧,给你点颜色就阳光灿烂啊,尾巴翘上天了。”
女生们终于安静下来了,阿明站在台上指手画脚,大声嚷嚷,这个该怎么站位,那个该怎么起头,还卖力地用手指挥起来,大家先清唱下,找找感觉。这平时飞扈跋扬的女生们竟乖乖地听从他的指挥调遣。
姜虹坐在台下,正拿着一叠歌词盖在脸上偷偷地打瞌睡,肩膀被人拍了拍,发现旁边坐了一个年轻男子,正朝着她笑。
看见她醒了,温和地说道:“你好,姜虹,好久不见。”
姜虹揉揉眼,不解道:“你是,你是。。。。。。”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记得了,我是建民啊,小时经常帮你打架帮你做作业的建民啊。”建民伸出手拍了拍姜虹的脑袋。
“哦,你是建民。人家说女大十八变,我看啊,这男大也十八变,如果不是你自报家门,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姜虹如梦初醒笑道。
“怎么找到这儿的?”
“鼻子下面就是路,一路问来的。”
两人就此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建民告诉她,自从他考上大学他们家从大院搬走后,再也没回来过,他现在研究生快毕业了,准备到北京工作想再回大院看看。他一直以为姜虹在省城上大学,这次回来才听她妈妈说在C市读大学,竟然跟他在同一个城市,看来真是错过了。
姜虹微微地笑着,想当初他考上大学时全大院家长都以他做榜样。搬走时她还是个初三学生,他站在阳光下,居高临下地给她讲了许多大道理和鼓励她考大学的话,那样的意气风发。想当初自己不顾家里反对偷偷地报考了C市的这所大学也是为了离他更近点,可以方便在街上偶遇到。但搬家时他留下的电话号码丢失了,又不好意思去他家里问。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也找到了我的独木桥,一切都太晚了。
阿明转过身来,向姜虹飞了一个吻,姜虹也向他挥了挥手。
“你男朋友,挺帅的,你们大学的?”建民闷闷地问道
“社会大学的。”姜虹露齿笑道。
阿明休息间跑过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姜虹笑着迎上去,指指建民:“这是我以前大院的邻居,好多年都没有联系了,没想到也在这个城市读书,研究生快毕业了。”
阿明友好地伸出修长的手:“你好,研究生,我也是这个地头出了名的烟酒生,咱们还是同类呢。”
姜虹亲热地挽起阿明的胳膊“什么烟酒生啊,他是我男朋友,叫吴远明。”
建民尴尬地站了起来,勉强地笑了笑:“你好。”
那边传来招呼声,阿明摆了摆手示意:“你们慢慢聊,这么多年的老邻居又见面了,真不容易,一会儿我请客,咱们出去撮一顿。”还没等建民答应就跑到舞台上去了。
阿明走了,两人却无话可聊了,这时音乐响起,台上传来女生们的歌声,姜虹便专心地望着台上的表演。建民抬起手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校了,还有论文没写完了。姜虹点点头,说我送送你吧,两人默默地走出了小剧场。
建民把当年买的水晶项链递给姜虹时,姜虹笑了笑,指了指脖子上一条银项链,不用了,我已有了,阿明送给我的,挺好看的。建民没再说什么,固执地把它塞在姜虹手里:“这个呀,我也用不着,你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姜虹收下了水晶项链,今天真不好意思,没好好招待你,这样吧,我们中秋艺术节时,你一定要来,还要带上你的女朋友,一是帮我们打打气,二来咱们聊个痛快,好好回忆儿时的故事和笑话。建民答应了。